天灰蒙蒙的,漫天的烏雲將最後一絲紅霞遮住,隻有半輪殘月在天的另一頭泛著白光,等待著晝夜輪換。
蘇馳婭坐在賽道角落的台階上,手裏捏著兩個不同顏色的騎手肩章,一遍遍地撫摸上麵的文字,而另一側空位上原本的溫熱早已消失變涼。
“馳婭,我的生活不止有夢想,還有我的家人和孩子需要我。MFC現在的狀況你也看見了,你和Kay都不再上‘戰場’,剩下的車手們根本撐不起一場比賽來。我過完年就二十九了,我的職業生涯還能有幾年呢?我等不起了。
“馳婭,我們後會有期。”
杭磊這幾句話反反複複地出現在蘇馳婭的腦海裏,一字字、一句句。
杭磊的離開似乎摧毀了蘇馳婭最後的信仰,說好的三個人,最後卻又隻剩下了她一個。
頭頂的雲堆積成片,順著微風慢吞吞地流動著。那一輪泛白的明月越來越亮,慢慢出現一圈淡淡的月暈。
“找了好久,問了韓峰才知道你躲在這裏。”
低沉的男聲從樓梯下方傳來。
聞言,蘇馳婭立刻撇開頭吸了吸鼻子:“你怎麼過來了?”
“身為投資人,不幸提前知道了些內部消息,不放心過來看看你。”
蘇馳婭斂了斂神:“對不起。”
遲野挑眉:“是你讓杭磊離開的?”
蘇馳婭愣住:“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和我道歉?”
遲野轉身坐在蘇馳婭的身邊,狹小的台階瞬間變得逼仄。男人伸手將蘇馳婭手裏的肩章拿過來:“執夢人和逐光者,”思索片刻笑了笑,“這是上次你提到的機車名?”
年少時期的中二被戳穿,蘇馳婭臉頰微紅,從男人手裏搶過來緊緊攥在手裏。
女孩的反應證實了遲野的猜測,粉了小姑娘這麼多個年頭,倒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遲野頓時來了興致:“讓我猜猜,‘執夢人’是你,‘逐光者’是杭磊?”
蘇馳婭久久沒有言語,就在遲野以為小姑娘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她終於開口說道:“不,‘逐光者’是我,‘執夢人’才是杭磊。”
遲野微怔,逐光,逐光。
隻有身處黑暗的人,才會努力追逐光亮。
他放在心上的小姑娘,這一路上遇到了太多的委屈。
蘇馳婭沒有多言,將手裏的肩章放進口袋:“如果你想撤資我可以理解,我會幫你和韓峰講。車隊隊員的成績你今天也看見了,杭磊是我們實力最強的選手,他離開我們幾乎沒有勝算。”
“在你心裏我是這樣的人嗎?”遲野因為蘇馳婭的話有些受傷,“如果是因為杭磊,我一開始就不會投資MFC。”
“可你投資不是為了讓我們贏嗎?”蘇馳婭眼眶帶著紅,“我們現在可能沒有勝算了。”
“人生的意義並不能用輸贏去評判,況且我都還沒失去信心,你先喪失鬥誌了可不行啊。”遲野伸手想要糊一糊女孩的短發,卻還是收回手轉而說道,“學會表達自己的真實情緒,其實也是一種堅強。”
蘇馳婭不解。
“其實你不想我撤資的,不是嗎?下次如果不想,就不要違背心意說出這樣的話,我不願意再聽到了。”
蘇馳婭咬緊了嘴唇,遲野似乎總是能看透她的內心,憋了好久才說了句“我知道了”。
這樣乖巧的蘇馳婭是遲野沒見到過的,他沒忍住伸手用力揉了揉蘇馳婭的碎發,果然如自己想的那般柔軟。擔心被蘇馳婭看穿自己心事般,遲野飛速起身:“時間不早了,趕緊送我回家吧。”
所有的感動頃刻破滅,蘇馳婭被遲野最後一句話噎住:“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使喚我。”
抱怨的她沒有注意到男人眼眸裏蕩漾的溫柔。
“遲野,下午騎完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蘇馳婭想到什麼,喚住離開的遲野,“如果是因為我……”
“不是因為你。”遲野右手插兜,抬腳蹭了蹭地麵,“我隻是……算了。”
遲野止住,粗聲粗氣地催促:“別磨磨蹭蹭的了,我困死了。”
他沒有說的是,他隻是覺得在喜歡的人麵前,自己表現得有點丟人罷了。
隔了幾天,杭磊退出MFC轉而加入極速俱樂部的消息不脛而走,一時間,大家對國內整體賽車車隊排名和隨之而來的CSBK冠軍又有了新的預測,一篇題為《MFC俱樂部之死》的文章更是出現在了某雜誌上。
“胡言亂語,狗屁不通!”
一早到車隊的蘇馳婭看完雜誌,氣得直接扔在了桌子上:“現在的紙媒都什麼水平,這種胡編亂造的東西也敢刊登出來!”
祁元夕看了眼被甩下的雜誌,某種悲傷情緒再次被勾引,兩隻眼睛紅腫得像兔子:“馳婭姐,我能請假休息一天嗎?”
自從杭磊離開後,這群人中當屬元夕的狀態最差。
原本祁元夕隻是山裏胡亂跑的野孩子,當年算是杭磊帶他入行的。那年山地越野賽在他的家鄉舉行,杭磊代表MFC奪回了冠軍。祁元夕就在場邊看著,眼裏充滿了羨慕與希冀。這樣的眼神讓杭磊想到了自己的過去,他出資送給了祁元夕一輛兒童摩托,祁元夕就是靠著那輛摩托一路北上投奔了MF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