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3)

這時13軍的電台收到命令:“令13軍、29軍及87軍一部出嵩山後,折向西南,開赴嵩縣以北地區,如遇敵軍阻擊,要以堅決迅猛之手段奮勇突擊,力保突破日軍第37師團之封鎖。同時,令暫編15軍餘部及87軍餘部折向西北沿葉縣到洛陽公路火速馳援洛陽,此令,湯恩伯。”

出山的第一戰在嵩縣以北的汝陽一帶展開。日軍第37師團和27師團一部已經在此等得不耐煩了,國軍13軍的先頭部隊剛一露麵,日軍主力就全力以赴展開攻擊。日軍第3坦克師團的幾十輛坦克組成楔形戰鬥隊形,全速向前突擊,後麵的騎兵、步兵部隊潮水般湧來,一時間殺聲震天。

石覺早有防備,他集中了全軍三個山炮營擺在兩翼,山炮群後麵布置了若幹個團屬迫擊炮連。當日軍坦克集群逼近時,炮兵們壓低炮口,用直瞄方式進行抵近射擊,日軍95式坦克前部裝甲隻有可憐的12毫米厚度,哪裏抵得住75毫米炮彈的直接命中,第一輪射擊後,前排的十幾輛坦克立刻起火爆炸,其餘的坦克紛紛後退。

山炮群的射擊還沒有結束,後麵的近百門迫擊炮又是一陣急射,炮彈雨點般落在日軍步騎兵人群中,在急促爆炸的火光硝煙中,日軍步騎兵被炸得人仰馬翻,血肉橫飛,在五公裏寬的正麵上,到處是人和馬匹的殘肢斷臂……

炮火過後,石覺集中了三個步兵團組成第一攻擊波,全線展開反擊。

日軍指揮官顯然沒有料到,被包圍的國軍部隊居然擺出全麵進攻的架勢,而且把所有重火器都集中在一個點上,造成了日軍一線進攻部隊的大量傷亡。日軍被打懵了,紛紛向兩翼潰退,日軍陣地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國軍13軍的大批步兵快速跑步通過突破口,石覺指揮的後衛部隊也很有特色,他們把輕、重機槍架在吉普車上,用密集的火力掩護步兵且戰且退,有條不紊地衝出了日軍的封鎖線,向西南撤去。

出山第一戰就打垮了日軍的阻擊兵團,13軍果然出手不凡,不愧是第一戰區的精銳。蔡繼剛暗暗稱奇,從某種角度來看,中國軍隊不是不能打,關鍵在於指揮官駕馭部隊的能力。

蔡繼剛按照長官部的命令,隨同劉昌義的暫編15軍和87軍馳援洛陽。和石覺分手時,兩人戀戀不舍。他們以前並不熟悉,但通過這幾天的接觸,兩人結下了友誼。

石覺緊緊握住蔡繼剛的手說:“雲鶴兄,相見恨晚啊,你多保重!我們後會有期。”

蔡繼剛笑著說:“不好意思,我們談了一路,光是聽我講進攻了,到最後你不言不語打了個漂亮仗,用行動詮釋我的進攻理論,佩服,佩服!你也保重!”

石覺的13軍在嵩縣和轉移到此的湯恩伯及其幕僚們會合,朝嵩縣以南伏牛山的崇山峻嶺中退去。

岡村寧次的這一合圍沒有收到預期效果,他的眼中釘國軍第13軍就像條泥鰍,硬是從他指縫裏滑脫了。不僅僅是13軍,就連29軍、暫編15軍及87軍也順利跳出包圍圈,岡村寧次功虧一簣。

在湯恩伯兵團於中牟、許昌、登封地區與敵血戰和周旋,並吸引了全部日軍主力的20天時間裏,蔣鼎文的11個軍,卻一直蹲在黃河南岸邊,靜靜地坐等日軍的進攻。

這一奇怪的戰場態勢,使人不由想起一次大戰時的“西線靜坐戰”。

蔡繼恒淩晨5點就起床了,雖然他目前還是個沒有戰鬥任務的閑人,但今天出征的空勤人員中有不少他的同學和好友,308轟炸機大隊的美籍駕駛員丹尼斯中尉、中國籍副駕駛員“海盜”丁震天、“公牛”紀雲浦;擔任護航的第23戰鬥機大隊飛行員孫正清、雷金濤等人,蔡繼恒一定要為他們送送行。其實誰心裏都明白,戰爭時期空勤人員的傷亡率高得驚人,他們每一次起飛出征都意味著可能永遠回不來了。

天剛蒙蒙亮,B-24D轟炸機的機組成員和擔任護航的戰鬥機飛行員們,早已披掛整齊,他們草草吃過早餐,便背上二十多磅重的保險傘,走向情報室,等候情報官講解今天的具體任務。

在清晨的冷風中,蔡繼恒夾在忙碌的人群裏,通過一排排的營房,進入機場的停機坪。5點30分,跑道東側的停機坪上早已人聲鼎沸,燈火輝煌,幾十架C-46運輸機在滑行道上擺成兩排,中間空出供飛機滑行的跑道,所有運輸機的艙口都已經打開,上千個身穿卡其布軍裝的新兵安靜地坐在巨大的C-46機翼下邊,準備登機。

蔡繼恒知道,這些新兵都是準備開赴印度藍姆珈訓練基地,補充中國駐印軍的兵員,這支為大反攻組建的部隊早已名聲在外了,他們吃得好,穿得好,武器及機械化裝備相當於現役美軍的乙種部隊,連排級的訓練科目都有美國教官親自指導。有這麼好的待遇,國軍官兵們幾乎人人都想去印度開開洋葷。總之,這是一支牛皮哄哄的部隊,仗還沒打名氣已經很大了。

蔡繼恒憐憫地望著那些表情興奮的新兵想,這些新兵蛋子們大概還不知道“駝峰”航線的凶險,且不說氣候地形的複雜和日軍戰鬥機群的截擊,就是單從C-46飛機的性能上看也不是很靠得住。在這條“駝峰”航線上,C-46運輸機經常因機翼結冰、發動機熄火而墜毀,這種飛機本來是為執行低海拔地區物資運輸任務而設計的,現在卻必須在高原地區飛行,發生事故的概率自然加大了。印度機場潮濕炎熱的環境,和飛機高空飛行時遇到的寒冷幹燥環境反差巨大,以至於C-46飛機即使在地麵檢查時一切正常,可一到了空中,飛機零部件就會一個接一個出問題。由於戰爭形勢危急,中國戰場需要大量的物資,因此在“駝峰”航線空運期間,C-46飛機很多時候都是帶著故障強行起飛的,因而造成的損失也是如此巨大,尤其是運送兵員的飛機,每墜毀一架就會造成數百人的喪生。

蔡繼恒隨著人流走進情報室,這是一間巨大的鐵皮頂木板房,大約可容納400人開會,情報室的四壁掛滿了戰區地圖、敵情照片及日軍各型號作戰飛機的識別圖,大廳中間放了十幾排長條木椅子,正麵講台上坐著一位美軍少校情報官,他笑容可掬地和陸續進來的軍人們打招呼:“早晨好,先生們!”

大批的美軍飛行員已經到了,他們鬆散地坐在木條椅上,嘴裏嚼著口香糖,有的人還吹著口哨,互相開著玩笑。他們都是坐著吉普車來的,自然要到得早一些,而那些中國飛行員卻沒有汽車接送,他們隻能背著沉重的傘包步行而來。蔡繼恒數了一下,美國軍人有一百多人,按照B-24D“解放者”轟炸機每機10人的編製,今天出動的是12機編隊,加上20架護航的P-51戰鬥機飛行員,總人數應該是140人。

蔡繼恒看到第23戰鬥機大隊指揮官羅伯特·斯科特上校走過來,連忙迎上去向斯科特上校敬禮:“早上好!上校,我有個請求……”

羅伯特上校還禮道:“鱷魚,你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嗎?”

蔡繼恒說:“上校,我請求參加今天的戰鬥,您如果能借我一架P-40戰鬥機,我將不勝感激!”

羅伯特上校聳了聳肩,攤開雙手說:“鱷魚,很遺憾,我隻能拒絕你,因為我不是你的指揮官,你目前隻聽命於陳納德將軍。”

“可是……上校,今天的任務非同小可,12架轟炸機隻有20架戰鬥機護航,實在是太危險了,我想,護航戰鬥機多一架是一架,反正我也是閑著,不如讓我以誌願者的身份參加戰鬥……”

“鱷魚,我已經說過了,不行!我不會由於你的固執而違反軍紀,請不要再耽誤時間了,你應該去擦飛機了,祝你好運!”羅伯特上校轉身走了。

這時中國飛行員們陸續走進大廳,背著傘包的丁震天老遠就興高采烈地向蔡繼恒打招呼:“嗨!鱷魚,你這個地勤人員怎麼也來啦?”

他身邊的公牛也笑著說:“鱷魚,你還是老老實實去擦飛機吧,這兒不是你來的地方。”

麵目猙獰的孫正清拍著蔡繼恒的肩膀開玩笑道:“鱷魚,你一個擦飛機的地勤居然敢吃空勤灶?太不像話了。”

蔡繼恒苦笑著問:“滑翔機,停機坪上還有沒有加滿油的P-51?哪怕是P-40也行。”

孫正清警惕地問:“鱷魚,你又在想什麼壞主意吧?我勸你少想歪門邪道,一點成功的可能也沒有,羊街機場的規章製度非常嚴格,沒有作戰任務的飛機不可能加油裝彈,沒有空子可鑽,你小子就死了這條心吧。”

參加出航任務的空勤人員到齊之後,講台上的情報官詳細講述了今天的作戰任務。據他介紹,三亞日軍物資轉運基地存有大量的彈藥,隻要投中一枚炸彈,就會引起連續爆炸和燃燒,B-24D的航行高度與投彈高度要保持在6000米,另外的20架P-51負責掩護攻擊,其中10架在B-24D上空1000米高度擔任掩護,其餘10架戰鬥機與B-24D同高度,在一公裏距離內左右伴行。

情報官講解完任務及飛行要點後,又指著正麵牆上的地圖說:“先生們,在物資轉運基地港口及附近的車站,駐有日軍一個步兵大隊和兩個高射炮大隊,防空炮火十分嚴密,大家一定要小心。另外,在海口市及周圍地區,駐有日軍一個聯隊,島上其餘地區大部分是重慶政府控製的民間遊擊區,五指山地區有中共瓊崖縱隊控製的小片遊擊區,我機如發生意外或迫降時,最好選擇民間遊擊區迫降或跳傘,當地的遊擊隊可以向機組人員提供掩護和幫助。”

最後情報官又問眾人:“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

下麵靜悄悄的,無人提問題。

情報官點點頭,又宣布道:“好,如果沒有問題,請大家馬上去領意外備用金,我們定於6時整準時起飛!”

於是,所有的美國軍人都領到一條布板腰帶,裏麵裝有兩根金條和部分美鈔、國統區的法幣、日本占領區發行的軍票、南京政府的偽幣,還有共產黨根據地的貨幣。美國軍方為自己的飛行員考慮得相當周到,這些錢是用來為飛行員跳傘或迫降後使用的,既可以報答為自己提供方便的人,又可以向敵方人員行賄,為自己買一條生路。當然,如果不出意外,每次出航回來,這些錢必須要上交。

領到意外備用金的美國軍人們紛紛把布板腰帶係在腰上,他們對這些錢毫不在意,反正是過路財神,出不出意外這些錢都不屬於自己。

領取意外備用金的場景對蔡繼恒來說也很熟悉,他曾駐守過不少機場,衡陽、桂林、重慶梁山……好像哪個機場都一樣,出征前美軍空勤人員們都能領到這種裝錢的布板腰帶,而中國空勤人員卻從來沒有,蔡繼恒對此已經很習慣了。

這時中國飛行員們都很知趣地先行走出大廳,丁震天對蔡繼恒笑笑說:“兄弟,人家是闊少,咱不能比,誰讓咱窮呢?要比就比技術和勇氣,這一點咱不比美國佬差。”

蔡繼恒握住丁震天的手,略帶苦澀地說:“什麼都不說了,祝你們好運!都能平安回來。”

蔡繼恒把丁震天、紀雲浦等人送到停機坪上,此時早已加滿油、試好車的12架身型巨大的B-24D“解放者”轟炸機已經整齊地排列在停機坪上,機頭下邊供人進出的小門也全部打開,機組人員登著鐵梯一個個進入機艙,先是正副駕駛員,然後是領航員、投彈手及機械士官,最後是操縱機槍的射擊士官。

6點鍾整,一顆紅色信號彈從塔台上方升起,12架B-24D“解放者”轟炸機的引擎同時震耳欲聾地發動起來,龐大的機群開始慢慢滑行,一架架轟炸機依次滑向跑道,機翼梢上的紅色航行燈一閃一閃……

蔡繼恒看見丁震天在駕駛艙裏向他揮手告別,他舉手向出征的機群行軍禮,眼看著轟炸機群一架接一架在跑道上加速疾駛,最後騰空而起,隱沒在雲層中。

隨後是20架噴塗著鯊魚嘴和美人身子圖案的P-51戰鬥機群起飛,景象也頗為壯觀,機群在空中完成編隊後消失在遠方……

蔡繼恒踩著梯子正在仔細擦拭P-40戰鬥機的座艙蓋,他大汗淋漓地光著上身,頭上戴著一頂雲貴地區常見的竹編鬥笠,顯得十分滑稽。雲貴高原的氣候並不炎熱,但陽光卻格外強烈,才幾天時間,蔡繼恒幾乎被曬脫了一層皮,他到集市上買了一頂鬥笠戴在頭上,感覺方才好些。

一群機場紅十字會的中美護士從停機坪旁的小路上經過,沈星雲也在其中。女護士們一見蔡繼恒的狼狽相都忍不住捂著嘴笑起來,蔡繼恒一見美女頓時來了精神,他摘下鬥笠向護士們揮動了幾下,興致勃勃地用英語打招呼:“嗨!美人們,下午好!”

一個金發碧眼的美國護士笑著回答:“你好!先生,你是新調來的地勤嗎?”

蔡繼恒毫不臉紅地自我介紹:“不,我是新調來的蔡繼恒上校,受陳納德將軍的委派,正準備接替第23戰鬥機大隊指揮官羅伯特·斯科特上校的職務。請大家多關照!”

美國護士誇張地睜大眼睛:“上帝啊,好年輕的上校,你大概十歲就進軍校了吧?”

蔡繼恒從梯子上跳下來,穿上襯衣一本正經地說:“這很正常,莫紮特五歲就會作曲了,我為什麼不能十歲進軍校呢?”

護士們被逗得大笑起來:“哈哈,原來我們這兒有個少年天才……”她們笑著走遠了。

沈星雲留了下來,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蔡大哥,你可真能吹,張嘴就敢冒充上校……”

“喲,這不是我的營養師嗎?那我可得好好侍候,不然得罪了沈小姐,我連空勤灶都吃不上了,來,喝口飲料!”蔡繼恒隨手遞給沈星雲一瓶可口可樂。

沈星雲也不客氣,接過瓶子喝了一口,開玩笑說:“嗯,盡管是個冒充的上校,但還是挺有紳士風度的。蔡大哥,你慢慢熬吧,早晚能熬到上校。”

蔡繼恒不屑地哼了一聲:“上校算什麼,總有一天,上校們見了美女得冒充蔡繼恒。”

沈星雲“噗”地一口把可樂噴出去,又一次大笑起來。

蔡繼恒彎腰把抹布在水桶裏涮了涮擰幹,然後登上梯子準備繼續擦飛機。

沈星雲仰起臉望著蔡繼恒說:“蔡大哥,休息一會兒吧!”

蔡繼恒拉開飛機的座艙蓋,跳進機艙坐下,他隨手擺弄著操縱杆說:“沈小姐,我敢說你從來沒進過戰鬥機座艙,是不是?”

沈星雲的確沒有近距離觀看過飛機座艙內部,她好奇地登上梯子伸頭去看。

蔡繼恒指指操縱杆頂端的紅色按鈕問:“知道這個按鈕是幹什麼的嗎?”

沈星雲搖搖頭,不好意思地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