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躺在仁濟醫院急救室裏人事不省、麵如死灰的顧長順,鍾向輝一臉的鐵青,他低聲吩咐身邊的兩個特務:“給我死死看住了,如果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我要了你們兩個的狗命!”
“是!”
走出仁濟醫院的大門時,鍾向輝抬頭憤憤然地瞪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為什麼自己的每次行動總是會比共黨慢一拍呢?他的腦海裏閃過了那份仍然鎖在辣斐德路36號自己辦公室保險櫃裏的密函,這是自己手頭目前來說僅有的線索了。而顧長順這邊顯然已經是靠不上了,因為剛才那個德國醫生說得很清楚,能保住命都已經是上帝開恩,指望他能夠開口說話,那更會是白日做夢!
除了懊悔不已,鍾向輝更加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共黨分子的腦筋會這麼死呢,顧長順自從願意和自己合作後,就牢牢地閉緊了嘴巴,聲稱必須見到南京老頭子,自己才會開口,連丁恩澤出麵了,都買不到他的麵子,最終還落得個老大的不愉快。現在倒好,還沒走出上海一步呢,就差點把小命給丟了。鍾向輝的心裏不由地感到一陣惱羞成怒。不就是怕別人搶了自己的功勞嗎?這下倒好,命都差點丟了,真是活該。
貝當路上的法國人開的咖啡館,平時客人並不多,因為地處法租界內,所以一般來往的都是旅居中國的高鼻梁藍眼睛的法國人。此時,正是喝下午茶的時間。丁克工換上了一身奶油色的西裝,戴著墨鏡,手中依舊拎著那根時髦的精致文明棍。他一臉悠閑地走進了咖啡館,向四處看了看,就徑直走向了角落裏的一張不起眼的桌子。接到李漢年打來電話的時候,丁克工就已經料想到了此行的目的。而把接頭地點臨時定在這裏,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引起保密局特務的懷疑。畢竟是在租界,特務們還沒有那個膽子胡來。
落座後,丁克工揮手打發走了緊隨而至的服務生,隨即壓低了嗓門對麵前的李漢年說道:“要我怎麼做?”
“仁濟醫院現在被保密局裏的特務看得死死的,我進不去。”
“必須除掉叛徒。不能讓他開口,經過這一次行動後,他肯定提高了警惕,隻要一有機會,他就會把所知道的情況都講出來的。所以我們不能再拖延時間了。”丁克工的話語中不容一絲反駁的餘地。
李漢年點點頭,目光憂慮:“對不起,我失手了。”
“這也不能怪你,任何事情都有個萬一的,還是趕緊想辦法補救吧。”
李漢年皺了皺眉:“我打聽過了,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混進去的,敵人加強了防範,能進去的人隻有仁濟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再有,就是鍾向輝身邊的人。”
丁克工沉吟了一下,果斷地說道:“這個就交給我吧,他住在哪兒?”
“急救室特護病房,單間。門口有兩條‘狗’,帶槍!”李漢年話中所說的‘狗’就是指帶槍的保密局特務。
“沒問題!”丁克功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招呼服務生給自己來一杯咖啡。
目送著李漢年的匆匆離去,丁克工看似慢條斯理地開始品著麵前的咖啡,其實他的內心卻一刻都沒有停止過考慮鋤奸計劃。仁濟醫院是一所教會醫院,附設在貝當路上的教堂後麵,平時醫院中有著良好的醫療秩序,看門診的病人是進不了住院區的,對探視病人的親屬也有著嚴格的規定。不用問也知道,這個叛徒住進去後,進出住院區那就更難了。而仁濟醫院裏的醫生護士也不是一時之間就能夠花錢買通的,更別提那樣做的話,就會加深組織暴露的危險。丁克工不能夠冒這個險。可是時間已經越來越少了,要想製定出合乎實際的處置叛徒的計劃,又要確保萬無一失,那就必須先進一步確認清楚叛徒所在的病房位置已經四周敵人布防情況。而要完成這樣一項特殊而又冒險的偵查任務,就要找一位與教會有關的情報人員,進入病房區視察。丁克工深知這項使命的嚴肅性,他想到了自己的一個英國朋友,同時又是一個反戰的牧師,找他做做思想工作,應該沒有問題。想到這兒,丁克工站了起來,在兜裏掏出了幾張法幣放在了桌麵上,用空咖啡杯壓住,然後抬頭向一邊的服務生點頭示意,這才起身拿起靠在一邊牆上的手杖,禮貌地推門離開了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