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漢年的擔憂並不是多餘的,當他剛剛走上軍統保密站的樓梯時,迎麵就碰上了管生帶著幾個特務正行色匆匆地向著已經發動的幾輛車子走去,特務們個個荷槍實彈,臉上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就像一群即將撲向獵物的饑腸轆轆的狼狗。
“管隊長,你們這是去幹什麼啊?”李漢年假意關心地問道。
管生沒有搭理,他迅速鑽進了車裏,“怦,怦……”幾扇車門被用力地關上了,緊接著這幾部黑色的美式轎車就揚長而去,轉眼之間消失在了辣菲得路的拐角處。
“他們這是去抓人,有線報說一個以前漏網的共黨頭目現在正在開會,這次去是肯定要一網打盡的!”說話的是鍾向輝,他一身筆挺的國民黨中校軍服,此刻正站在樓道口神情嚴肅地看著李漢年。
“向輝兄,什麼時候回來的?站長說你陪著惠惠小姐散心去了,怎麼一臉的不高興啊?”李漢年湊近了鍾向輝,小聲問道。
“嗨……,難呐!”鍾向輝不置可否地歎了口氣,“聽說你當上了偵防組長,恭喜啊,老弟,偵防組長可是一塊肥缺啊!”
李漢年不由得搖頭一陣苦笑:“殺多了人我怕折壽!”說著他拱了拱手,“小弟還有公務在身,改日再敘!”
鍾向輝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目光深邃。
李漢年隨即快步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他必須馬上想辦法聯係上丁克工同誌,如果情報屬實的話,盡快通知大家轉移,希望還來得及。
看著李漢年匆匆離去的背影,鍾向輝想起剛才聽到自己說管生他們是去抓共黨時,李漢年臉上那突然閃過的焦急的神情,雖然隻是那轉瞬即逝的一兩秒鍾時間裏的變化,卻已經足夠讓人產生疑慮了。鍾向輝的耳邊頓時響起了前段日子在去十六鋪碼頭接李漢年未婚妻的路上,他對自己看似無意所說的一番奇怪的話,心裏開始感到了真正的不安。不會的,自己這個親如手足的好友絕對不會是共產黨派來的間諜!可是他異樣的舉動卻又該如何解釋呢?又想起趙國文給自己打的那個電話,鍾向輝一回到辦公室就去查看了那份所謂的機密文件,可是,這份文件自己早就已經有了,也並不存在所謂的‘機密’,想到這兒,他下意識地咬緊了自己的嘴唇,心事重重地走下了樓梯。
管生的車七拐八彎,終於來到了位於瑪格麗特路十八號的門口對麵的小巷裏。
“就是這裏!”內線特務指了指小巷對麵十八號正門門口蹲著的一個賣花生的小販,肯定地說道,“那是他們的流動哨。也是我們的人!”言下之意有些掩飾不住的得意洋洋。
管生迅速下車,朝身後車上緊跟著下來的人打了個手勢,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已經成為自己‘囊中之物’的瑪格麗特路十八號,示意特務們從前後兩麵合圍。
瑪格麗特路十八號房內,梅子如梅老板正和兩個華東特工委派來的特派員一起商議著該如何盡快建立新的交通聯絡站的問題。自從奇緣茶社被特務們破獲後,由於戰事逐漸吃緊,保密局特務和中統特務們加大了對地下黨的抓捕力度,整個上海地區的地下黨交通聯絡站屢被破獲,如今迫切需要盡快建立一個新的合適而又隱蔽的交通聯絡站,而作為華東情報處的資深老交通員,梅子如依然擔當起了重建交通站的艱巨任務。
可是,此刻的他們對即將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可怕的厄運卻依舊是渾然不知。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而流動哨卻並沒有發出事先約定好的警報。梅子如頓時感到不妙,他用目光示意身邊的兩個同誌立刻從後門離開,自己則迅速站起身,把桌上那張記有新交通站籌備方案等重要情況的便簽紙揉成一團,塞進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