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漢年微微一笑：“還有什麼指示嗎？”
安子文神色一正：“內奸的線索已經落實了，敵人的潛伏計劃你要盡快弄到手，風雨已經向那邊發電報說這個計劃已經確定實施了，南京那邊也批了資金，要知道大部隊的渡江計劃不久就要實施了，伍豪同誌很擔憂，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他的具體指示是——要快也要注意隱蔽！”
“我明白了！”李漢年目光深邃地點點頭，“明天‘風雨’就到，我會和他接頭的。”
人影綽綽，歌聲悠揚的百樂門舞廳裏，有一個中年男人正神情專注地凝視著舞台上的舞女表演，他就是剛從南京過來的國民政府特派員。汪海汪特派員這一次是窩著一肚子的火來到上海的，自己打點了五根金條卻還弄不到一張去台灣的機票和一份衣食無憂的活兒，反而要被派到隨時隨地都會被共軍的炮彈扔到頭上的上海，汪特派員感覺自己是被上峰給徹底拋棄了。還好總算不虛此行，自己在這亂世之中居然會遇到了紅顏知己。想到這兒，愜意地低頭看著蜷縮在自己懷裏像隻溫柔的小貓一樣的歌女衛露小姐，汪海的臉上這才終於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夜深了，一行人回到私人公館飯店後，汪特派員拉著衛露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隨從們也各自回房了。
沒過多久，門外的走廊上，汪特派員的貼身副官正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他是一個外表精幹，身材魁梧的男人，行色匆匆。走進自己房間後，他關緊房門，打開燈，緊接著就把公文包扔在了床上，摘下了帽子，又解開胸口的風紀扣，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看了看桌上的鍾，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副官閉上了雙眼，倒在床上，仔細回想了一遍那份特殊的情報內容——午夜十二點，西南風。
他就是風雨，但是盡管如此，風雨卻根本沒有辦法知道風雷的確切身份，因為組織上有很嚴格的規定，情報人員為了安全起見，不到萬不得已，彼此之間即使擦肩而過，也不應該知道對方的身份和代號。而這一份情報，則是寫在舞廳留言牆上的，隱藏在一大堆的亂七八糟的留言字條中，乍看上去，沒什麼異樣，但是，風雨卻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奧秘。
夜深了，寂靜的街道上看不到一個人影，遠處偶爾傳來幾聲尖利的狗吠，隨即就消失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外灘路二十七號二樓的窗口，一片黑漆漆的，沒有一點燈光。二十七號對麵的門洞裏，身穿黑色風衣，頭戴黑色禮帽的李漢年正焦急地一邊借著朦朧的月光看著懷裏的掛表，一邊緊張地盯著二十七號的窗戶。
終於到了約定的時間，外灘的大鍾準時敲響了十二點。就在這同時，二十七號西南窗口的窗簾悄悄地拉起了一個角，一盞微弱的手電光在窗口出現了，時長時短，一直持續了有三分鍾左右。當最後一個燈光訊號消失後，二十七號的窗口重新又恢複了一片漆黑。
李漢年在心裏默記著手電光的頻率，他知道這是一組電碼，而發送人，正是自己從未謀麵的戰友風雨。這幾天，自己的單線聯絡員衛露一直陪著南京來的軍統特派員汪海，而外灘路二十七號的私人公館飯店正是汪海在上海的‘金屋’。按照牆上的留言約定，今天晚上是風雨傳遞情報給自己的日子。如果出了意外，風雨沒有看到情報，或者說風雨這一次並沒有在汪海的隨行特派團中的話，那麼，李漢年就等不到手電光。很快，電碼訊息在李漢年的腦海中變成了一句完整的話——城防圖已經到手，潛伏名單確定在丁恩澤處。
李漢年皺著眉，想了想，隨即也用手裏的手電發出了一組密碼——把城防圖交給衛露小姐，她是我的人。
對麵黑洞洞的窗口很快就發出了一長一短兩個電碼，意思很明確——收到。
李漢年迅速轉身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沒過多久，天空中開始下起了蒙蒙細雨，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滴敲打在了黑漆漆的街道上，發出了‘嘩嘩’聲，天地仿佛連成了一線，一道厚厚的雨幕遮蓋住了夜色籠罩下的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