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之前,沈尚書的心情很不錯。
一想到女兒未來會成為一國之母,一想到他未來會成為國丈,他心裏便有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正因有這股自豪感做支撐,他做什麼都有十足動力。
然則,返回沈府時,他的心情低沉到穀底,他直歎人世黑暗,直歎人心險惡。
若是平日,回沈府後,沈尚書要麼先回書房,要麼便是去他夫人房中,而這一夜,一進沈府的門,他便直朝沈紅蕖住的湘苓苑而去。
老爺氣勢洶洶,早有小廝去請夫人,隻是,沈夫人還是晚了些,她尚走在府中的鵝卵石小路上,她的丈夫已走到湘苓苑。
沈尚書一進湘苓苑,沈紅蕖放下手中的繡花繃子,歡歡喜喜迎出去,“父親,您回來了。”
沈尚書的老臉上有著與沈紅蕖截然不同的神情,沈紅蕖還未反應過來,他便將沈紅蕖拽回閨房。
父女二人進了沈紅蕖的閨房,丫鬟正欲倒茶,沈尚書道:“都給老夫出去!門帶上!”
老爺的命令不容置疑,下人們退下後,沈尚書放開沈紅蕖的手,怒道:“跪下!”
一貫寵愛自己的父親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地對待自己,沈紅蕖很是委屈,“父親,女兒犯了何錯?”
“跪下!”沈尚書雙手負在身後,不由沈紅蕖分說。
沈紅蕖被父親毫無由頭的怒意攪得雲裏霧裏,“父親,不明不白的,您為何要女兒跪下?”
“你還明白!你越發愛出門,有幾回深更半夜還鬧著要出去,一問你,你就說去尋你表姐,可要老夫叫你表姐來問問?看你說的是假話還是真話!”
“父親,您懷疑女兒,盡管問表姐就是。”
沈紅蕖並不明白父親為何突然不信任自己,越是不明白,便越是心悸,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不斷告訴自己:表姐會幫我的,表姐會幫我的。
沈尚書冷哼一聲,“我倒是要好好問問你表姐,看她知道不知道,老夫每回要給你議親,你都說你不想嫁人,是不是因為你在外頭有男人。”
沈紅蕖急道:“爹,女兒清清白白一個女孩,你憑什麼如此汙蔑?”
“汙蔑?老夫不僅知道你在外頭與野男人來往,還知道那野男人叫江振,是個有婦之夫!”
聽到此,沈紅蕖知道她完了,她頹喪地跪下。
沈尚書氣憤地睨了沈紅蕖一眼,沈紅蕖膝行向前,拉住父親的衣擺,哀求地看著父親,“父親大人,我與江大哥的事,您從何處聽來的?”
沈尚書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沈紅蕖,“那不幹你的事。”
“父親,就是要死,您也讓女兒死個明白呀。”
沈尚書終於俯視沈紅蕖,他伸手揪沈紅蕖的耳朵,“呸!誰許你將死字掛在嘴邊,你死了,我與你母親還活不活!”
若是放在平日,沈紅蕖定是會叫疼的,這一回,她也顧不得喊疼,隻是紅著眼,眼眶中一片濕潤,“父親,您告訴女兒,你是如何知曉我與江大哥的事的?”
沈尚書放了手,“你還叫他江大哥,就是他抖出來的。”
沈紅蕖急得一時喘不過氣,她放開父親的衣擺,癱坐著。
她很不願意相信父親所說的話,可父親向來不會騙人的,她不斷喃喃自語:“怎麼會是他呢,不該是他呀,他不會的,是誰也不該是他呀。”
“萬事皆有可能。就像老夫以為自己的女兒懂得潔身自好,事實卻恰恰相反,老夫是怎麼也想不通哦,我的女兒,為何會與一個有婦之夫攪在一處,還自甘墮落,讓他毀了清白!”
“父親,這話也是江大哥與你說的?”刹那間,羞恥心在沈紅蕖體內無限膨脹。她恨不能找個什麼地方將自己永遠藏起來。
“你以為是何人與老夫說的?”沈尚書看著沈紅蕖時,怒意漸散,更多的是憐惜。隻是,他不得不保持一個父親的威嚴。
他要使他女兒明白,他很氣憤。
“父親,你與江大哥鮮少來往,他怎會主動與你說這些!”
這般境況,投靠二皇子之事,沈尚書無法在女兒麵前說出,他遲疑片刻,說道:“你甭管老夫為何見他,總之你與他之間的事,隻有他與老夫說過。”
沈紅蕖癱坐在地上,苦笑著,雙目中的眼淚怎麼止也止不住。
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在父親眼裏成了敗類,她也頭一次發現自己好像不認識江大哥了。
江大哥那樣好的人,為什麼要讓她如此難堪,他為什麼要和她的父親說那些話,他為什麼這麼對待自己!
“你這死老頭子,有什麼火氣衝著我來!”
沈夫人終於趕到,奈何她沒能幫上她的女兒。
她將將推門進去,她的女兒沈紅蕖便昏死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