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過三載皇太女,在臣子心中不會半點威望也不剩下,因此沈家出事,必定會有臣子反對,況且清寧也早就說過會故意挑動新舊臣之爭。
呂公年歲大了,他頭一個站出來反對,老匹夫覺著呂公話多,尋個什麼理由讓呂公離開晟京,李嬅並不覺得意外。
可是張相會入詔獄,李嬅屬實未曾料到。
李嵩為撇清自己與皇太女失蹤的關係、為彰顯賢德騙過天下人,登基後提拔大批皇太女的近臣,因此張芷瑤之父張敬遠才能做到中書令這一高位,成為張相。
一向標榜自己任人唯賢,不過因為張相說了幾句反對駙馬納妾的話,老匹夫便原形畢露嗎?
張相為人正直,堪當大用,老匹夫貶謫他還不過癮,定要拿他入詔獄?
張相入詔獄,張芷瑤呢?
李元對張芷瑤的心可是真的?
李元可會為了張芷瑤營救張相?
“芷瑤,芷瑤,芷瑤,芷瑤,芷瑤,芷瑤”李嬅拿著雲片糕,笑嘻嘻將那兩個字重複了好幾遍,仿佛是覺著好玩一般,清寧慈愛地掐李嬅的半邊臉蛋,“張相入了詔獄,張芷瑤方才還求到姑姑麵前,可憐見的,小眼通紅。”
“芷瑤,芷瑤,芷瑤,芷瑤”李嬅笑嘻嘻不斷重複著那個名字,她還想聽得再明白些。
“芷瑤說要來看你來著,我說她哭得那樣,到你麵前來,沒得嚇著你,就讓她回去。壽宴那晚,她為你抱不平,她這個姑娘是好的,你若是想見她,過些時候吧。”
“芷瑤,芷瑤,芷瑤,芷瑤,芷瑤。”李嬅將懷中貓兒抱給甘棠,跪在清寧麵前,雙手搖晃清寧的腿,急切地重複著那兩個字。
“哎喲,小祖宗,你就這麼喜歡張家姑娘?姑姑陪著你不是很好?”清寧將一塊雲片糕放到李嬅嘴邊,李嬅反常地搖搖頭,嘴裏仍是一直“芷瑤,芷瑤,芷瑤,芷瑤”地說著,雙手抱著清寧的左腿搖個不停。
“你呀,平日不給你吃,你要搶著吃,今兒送到嘴邊又不吃。”
清寧將雲片糕放回碟子裏,歎了一聲,與賈嬤嬤說道:“你領著這些小丫頭下去喝幾杯熱茶,這裏不必伺候了。”
“唯。”
賈嬤嬤明白老殿下想單獨與小殿下說話,便領著眾侍從離開暖閣。
“嬅兒,你先站起來,不然姑姑可不告訴你張家姑娘在哪兒。”屋內隻剩下姑侄二人,清寧抬抬手,做了個要李嬅起身的動作。
“芷瑤,芷瑤,芷瑤,芷瑤,芷瑤。”李嬅抱著清寧的大腿,仰麵與清寧對視,一雙大眼睛懵懵懂懂,如同不知世事的孩童。
“乖,起來,起來姑姑就安排清寧與你見麵。”清寧撫摸李嬅頭頂的柔順烏發,揚了揚下巴。
“神誌不清”的李嬅終於放開清寧的大腿,轉個身坐回清寧對麵,她如孩童一般往後挪身子,晃著雙腿自娛自樂。
清寧凝視掛在李嬅身側牆麵上的掛畫,心裏似結了一層白霜,天寒地凍,淒入骨髓。
畫上畫得是紅梅,那樣紅的花色,與鮮血有異曲同工之傷。
“嬅兒,你說奇不奇怪,姑姑明明早就知道會有這些事,姑姑明明早就知道會有犧牲,姑姑明明早就想好了,與李嵩意見相左的那班臣子若一再受到打壓,他們就會想到姑姑,姑姑便可順勢借他們奪權。事實也正如姑姑料想般發展,隻是,事情真的一樁樁應驗了,姑姑所得到的悲傷,遠遠大於高興。”
“不悲傷,不悲傷,姑姑要笑,姑姑要笑。”李嬅不再搖晃雙腿,她從油紙中取出一塊柿餅遞到清寧嘴邊,“甜甜的,吃了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