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霏在十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江尤。
那時陽光正好,她縮在老板椅上光著腳丫第二十二次看閱兵式,聽到沈瀟在外麵喊“人回來了”。外頭吵嚷成一片,都蓋過了兵哥哥們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她厭煩地開大音量,蹭下去穿好鞋。沒穿襪子的腳跟鞋底親密接觸,哢吱哢吱的,聽在她耳裏讓心頭的煩躁又加了幾分。
明明前幾天剛跟容若木視頻聊過天,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出差,怎麼乍一回來,跟領導人會晤似的。
盛霏撒開腳丫子往大廳那頭跑,走廊很長,隱約看見一群人拐過來。沈瀟攬著個頭差不多的兄弟,正興奮地手舞足蹈,她猛地站住腳,見被攬住的那人,麵上也帶著罕見的愉悅。
我的媽呀,真是見了鬼!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前方的人停下來,容若木淡淡地打量她幾秒,手指了指西邊的女士更衣間:“小霏,去那屋幫幫忙。”
“憑什麼!”
盛霏總和他頤指氣使地作對,哪怕後來被折騰得很慘,但起碼前期氣勢沒輸。容若木對她這勁兒也早習慣,挑了挑眉眼,眸中是針尖似的光。
“你別後悔。”
盛霏被他陌生的眼神瞧得抖了抖,卻還是嘴硬:“你就會威脅我!”
容若木勾唇笑笑,跟著眾人拐進她看閱兵式的房間。人雖走遠了,談論聲還是隱隱傳來。
“你大小丫頭片子多少歲,還總欺負她,幼不幼稚啊你?”
“不敢妄要這個名頭,三四十歲欺負大學畢業生的人都有,我這是小巫見大巫。”
“瞧不懂你這惡趣味……”
盛霏瞪圓了眼。
什麼!她哪裏得罪他了,這家夥要欺負她到大學畢業,要不要face啊!
未來八九年要被災難支配的恐懼,瞬間讓盛霏狗腿地奔向更衣間。
房間門這會兒正關著,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盛霏試探著敲了兩下,聽到一道陌生的女聲:“請等一下。”
盛霏腦中滿是問號。研究所是不準外人進入的,也就是她,常偷了老爸的門禁卡,打小在這兒長起來,沒誰還有特殊待遇。
門開得很快,但隻留了一條縫,女人慢慢探出身來。盛霏隻到她胸前的位置,滿眼都是針線縫出的繁瑣花色。
這是秀禾,盛霏認出來了。這兩年複古風流行,各朝各代的服飾被扒了個透,時不時在商場能看見小姐姐們穿著唐宋元明清各時期服裝相伴而行,儀態也努力朝影視劇靠攏,瞧在眼中,跟考古出的遺骸成精似的。
她從門縫擠進去,摸著上頭華順的緞麵,喃喃道:“姐姐,你是被商家忽悠了吧。這個是結婚時候穿的,出不了門。”
江尤被小姑娘豪放的舉動擠到牆邊,低頭靜靜注視著對方。兩個羊角辮服帖地順在耳旁,被扭成麻花甩來甩去,光潔的額頭連劉海都沒有,素麵朝天的一張小臉,眼睛大得跟寶石鑲上去似的,很有神采,帶著古靈精怪。
她笑了笑,順著對方的話往下答:“對,所以我準備換衣服把它還回去。”
盛霏戀戀不舍地又摸了摸,她母親是學服裝設計的,打小耳濡目染,眼尖得很,這秀禾一看就不是普通款。她猶豫了下,跟江尤打著商量。
“要不然,姐姐你把它賣給我吧!”
江尤愣了愣,她搞不懂衣櫥怎麼開,動作就頓在那兒。盛霏很有眼力見兒地替她拿出T恤,再接再厲道:“姐姐,我有錢,不坑你。”
江尤更新奇了:“你這時候穿秀禾……早了點吧?”
“姐姐,你想偏了,我提前囤貨啊。未來找位兵哥哥,軍裝和秀禾最搭了!”
“……”
江尤把衣服套上,找了包裝袋把秀禾裝好,袋子很沉,她提起來看到女孩帶著希冀的眼神,想了想,張口道:“我幫你拿……”
“咚咚”兩聲,門被叩響了。
盛霏揚起聲調問了句“誰啊”,門外的人頓了頓,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傳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