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大宋國國都,將軍府。
不知不覺間,舞姬在將軍府生活了小一年的時間。這年上元節,舞姬與將軍出門觀燈。
早在歲前,節日氣氛便開始醞釀——飾以鮮花、錦帛的棚樓一早搭好等著放燈,街邊的藝人們表演著各式各樣的節目,官府也搭建樂棚請教坊來人表演音樂。
去年,舞姬是這景中人;如今,舞姬是走在將軍身邊的人。
日落時分,棚樓上各式各樣的燈一齊亮起,又有水流從山棚上一瀉而下,歌妓們站在山棚舞著衣裙,燈光映著水霧又映著女子們的臉頰,甚是好看。
舞姬抬起頭,看著如夢如幻的景色,輕聲笑了。
將軍問她笑什麼,舞姬答:“人間仙境。”
“喜歡嗎?”
不等舞姬回答,便有內侍匆匆趕來,向將軍行禮說,陛下在宣德門請將軍一同觀燈。
將軍應了,欲攜舞姬一同,舞姬推辭。
舞姬給出了幾個理由,都被將軍一一否定。
舞姬說:“不合規矩。”
將軍答:“陛下仁善,壞一次規矩也沒什麼。”
舞姬說:“妾身份低賤。”
將軍答:“我帶你去,誰敢攔?”
舞姬說:“妾貌醜,怕驚擾陛下。”
將軍的手指輕輕碰觸舞姬的右臉,堅定道:“時欽,我說你美,你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
舞姬入將軍府後,將軍幾次建議她取下麵紗,說她右頰雖有疤痕,卻不礙美貌,但舞姬一直搖頭,隻有在僅她和將軍二人的時候才肯以本麵目示人。直到一次將軍在舞姬右頰上替她繪了幾朵桃花,恰與疤痕融合,生動而美麗。那之後,舞姬常常在自己臉上繪畫,便再也不依賴於麵紗了。
將軍此刻撫著舞姬臉上的花瓣,他想哪個女子會不介意自己臉上的疤痕,可她以前,怎的為了他,就什麼都不怕呢?將軍忽然覺得鼻酸,他心道正是今日,他要請陛下賜婚,他要給她一場盛大的婚儀,他要將她明媒正娶入門、將她牢牢守在自己身邊。
將軍想著這些的時候,時欽開口了。
她說:“我不願意。”
“什麼?”將軍沒有反應過來。
“杜若,我不願意,去見陛下。”
將軍姓劉,名加頁,字杜若。身邊人要麼叫他杜若,要麼叫他劉杜若,他早已習慣,可是這兩個字從時欽嘴裏說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記得,那個時候她朝他大喊,“走”。
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走”。
他搖頭,卻生生被侍衛拖走。
再回頭時,正巧看見她倒下的身影,她嘴裏還在喃喃地念著,“杜若、杜若”。
劉杜若最終還是一個人去見得皇上,因為她說她不願意,他不願意讓她不願意。
——*——
劉杜若回府的時候,整個人喝得醉醺醺的。他推開攙扶的人,自己搖搖晃晃地走到時欽的院子。
時欽還沒有休息,坐在桌子前托著腮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燭火將時欽的剪影映在窗子上,劉杜若就那麼呆呆地看著剪影。許是心有靈犀,在他伸出手想覆上剪影的時候,時欽推開了窗子。
時欽說:“回來了。”
酒精作用下,劉杜若第一次對時欽做出逾矩的舉動——他一把抓住時欽,就這麼隔著窗子緊緊抱住了她。時欽反應過來之後,也說不清自己是不是想掙紮,她隻是叫他:“將軍?將軍?”
“叫我杜若。”
時欽卻沒再開口。
片刻後,劉杜若放開時欽,說:“對不起,我失禮了。”
時欽搖搖頭,問:“要我去廚房幫您端碗醒酒湯嗎?”
劉杜若注視著時欽的眼睛說:“時欽,我很清醒。”
時欽沒接話,走到正門前,拉開了門,側身對還站在窗前的劉杜若說:“進來吧。”
——*——
劉杜若接過時欽遞來的茶,一口喝盡,又將茶盞遞還給時欽。時欽再點茶的時候,劉杜若道:“陛下說我年紀不小,該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