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父親怒發衝冠,忍無可忍地衝我大喝一聲。

我嬉皮笑臉地朝父親扮著鬼臉,心想:“怎麼個滾法?是前翻滾還是後翻滾,還是驢打滾?對了,我又不是驢,我隻是有著和老爸一樣的驢脾氣。”

於是,驢脾氣的我真的一溜煙滾了。老爸的一隻拖鞋緊緊尾隨在我屁股後麵。噢,說屁股太不文雅了,應該說成臀部。老爸自我很小時便告訴我,我是淑女,要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要立如鬆,坐如鍾,行如風。

淑女名叫林素素,出生時家門口種著兩棵樹,一棵是梨樹,另一棵是桑樹。不像人家魯迅先生家門口也種著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還是棗樹。人家的境界多高啊,不像咱家俗氣得非要種兩棵不同的樹。據說,父親原本想為我取名尼桑,可母親卻稱“尼桑”的諧音是“離殤”,很不吉利。後來的事實證明,林素素也沒為我帶來溫暖與幸福。

父親希望我長成兩棵參天大樹中的任意一棵,可惜的是,我努力生長了二十多年,卻還隻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沒有花香,沒有樹高。

我這株雜草找不到任何蔭蔽,因為父親對我恨鐵不成鋼,每天除了對我說幾句非說不可的話之外,便再也不願理睬我;母親,我最愛的母親,在我四歲那年便棄我而去。

淑女林素素從不愛回憶,回憶真是個累人的東西啊,許多年前的事我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或者說,我努力讓自己忘卻。究竟該從哪兒回憶起呢?剛才提到母親,就從母親開始吧。

正如所有的孩子一樣,我認為自己的母親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我已記不清她的模樣,但據村裏人說,她長得五官周正,特別愛整潔,“頭發梳得連蒼蠅都站不住腳”。我也曾試著將頭發梳得光溜順滑,但絲毫沒吸引蒼蠅的注意力,倒是引來了不少蚊子在我身上占了許多便宜。

他們還說了關於母親的好多故事,我已記不清了,可我永遠也忘不掉,四歲那年,母親離開我的那一幕。

男人低沉地問:“你去哪裏了?”

女人怯怯地答道:“到隔壁李嫂子家借東西去了。”

“借東西要那麼長時間嗎?”

“她拉著我閑扯了半天。”

“你扯謊的技術越來越高了,臉都不紅一下!”

“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去問李嫂子!”

“那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你幹的好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我幹什麼了,你給我說清楚!”

“隻要你不怕丟臉,我就大聲說給街坊四鄰聽!”

“姓林的,你有種就給我說啊,不說你就不是男人!”

“啪!”男人一抬手,一記耳光猛地扇到女人臉上,瞬時,女人嘴角滲出了鮮血。

一個小女孩驚恐地躲在門邊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女人一屁股坐到地上,放聲嚎哭著:“姓林的,我咒你八輩祖宗!你老娘在外偷人養漢,你偏要誣蔑到我頭上來,你安的什麼心!”

又一記耳光,女人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五個鮮紅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