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短見公子上吊
遇故知英雄相逢
酒館掌櫃的告訴周順:“您的馬啊?是您朋友給牽走了。”
“我哪個朋友?”
“剛才您在那兒喝醉了。來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看您在那兒趴著,他說,‘這是我朋友,他在這兒醉了,我先把馬給他牽走,回來我再領他’。”
“他長什麼樣?”
“長什麼樣……長得一人來高,四方臉,有眉毛有眼。”
周順心想,說了跟沒說一樣,毫無特色。“他是胖,是瘦?”
“好像是個小矮胖子,完了之後他把您的酒錢飯賬給付了。”
“一共多少錢?”
“一共不到一兩銀子。”
周順心裏明白了,這是有人把他盯住了,瞅他在這兒喝醉了,假裝給他付飯賬這一點兒錢,把馬給牽走了。這匹馬值多少錢哪!褥套裏還有二十兩銀子呢。周順把腳一跺:“完了!”
“怎麼著?您不認識他?”
“我不認識他,我哪來的朋友?!”
“哎喲,他說得跟真事一樣,他牽著馬就走了,我們尋思真是您的朋友呢,還給您付飯錢……”
“唉,掌櫃的,我這回全完啦。”
“那那……你看,那我們也不知道啊,客爺,這也怪不了我們!您……您的馬應該自己好好看著。”
“好好好,不怪你。怨我自己,告辭了。”周順這陣酒已經醒過來了,邁步往前走。一邊走,周順心裏想:我明白了,人倒黴,走了背字,那就是雪上加霜,火上澆油啊。越壞越壞,俗話講福不雙降,禍不單行啊,我這是接連的災禍。懂得了,此乃天意也。人不絕我,天絕我啊!周順,你命該如此,你不能活在人世上。這還怎麼走?銀子沒了!馬也沒了!就剩這身衣服了,我能把衣服脫了賣了,對付再活兩天嗎?我回去?既然出來,我就沒臉再回去了。徐文彪不請我,我都不帶回去的。但願徐文彪收拾我那個書房的時候,能在我的筆筒發現那封信,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可是又一琢磨,這個事他早晚會明白的,他明白了,也就明白而已,我周順不能夠在這兒賴以生存,活在人世。老娘啊,徐文彪說了,能代我行孝。我要離您而去了。
周順走著,看旁邊有一片樹林。邁步走進樹林一看,樹林是一片墳塋地。
唉,這個地方不錯,我就在這兒上吊吧。周順一伸手把絲絛解下來了,在旁邊找了塊石頭搬過來。找了一棵歪脖樹,把石頭放到樹底下,倆腳往石頭上一蹬,把絲絛往歪脖樹上一掛,挽了一個死扣,齊到脖子這兒。自個兒雙腳一離地,打了打墜,一看能禁得住,然後腳又落在石頭上。周順眼望著徐文彪宅院那個方向,兩眼含淚:“娘啊,我實在是沒辦法再活啦!我就在這兒,上吊身亡找我爹去啦,老人家,恕兒不能盡孝了……”
他扯繩子剛想往脖子上搭,隻要一搭上,腳一蹬石頭,人就懸起來了。
隻要一懸起來,想摘就摘不下來了。上吊這玩意就這樣,吊上一懸起來,手就抬不起來,夠不著繩子了。這工夫他把繩子剛要往脖子上一搭,就聽身後有人喊了一句:“哎!那小子幹什麼的?”
周順一回頭,一看後邊走過來兩個人。頭前走的這個人,矮胖子,嘟嚕臉蛋,兩道重眉毛,一雙金魚似的眼睛,大鼻子,大嘴岔。脖子後邊鼓鼓囊囊還長一個肉瘤子,像倆腦袋一樣。這位晃晃蕩蕩就過來了。“哎,你下來下來……你知道不知道,這是我們家墳塋地。你跑我們家墳塋地來上吊,哪兒來的外鬼啊?找別的地方,沒人管的地方去上吊。”
周順一聽,我倒了血黴啊,我上吊都找不著地方。我剛要上吊,是人家墳塋地也不讓。周順由打石頭上就下來了:“我說這位,咱商量商量。死還不準許找地方嗎?我看你這個地方不錯……”
“是啊,不錯,這是因為風水好,我們把墳塋地安這兒。你小子在這兒一死,就把風水給破了,知道嗎?”
“唉,求個人情麵子。”
“我不用,不給你這人情。我告訴你,走走!”
他話說到這兒,身後有個大個兒,周順沒注意。這個大個兒比較高,長得黑出溜的,他突然喊了一聲:“哎,我說,這不是周大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