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回到家時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她踢拉著開車時穿的那雙樂福鞋,手裏提著她的高跟鞋。
她小心取出鑰匙,還沒把鑰匙插進鐵門鎖孔,齊蕾笑眯眯地打開了屋門,看看她手裏的高跟鞋,“唉喲,灰姑娘,你可回來了!王宮的舞會怎麼樣啊?”
蘇言悻悻然進門,把鞋子放在玄關鞋架上,“老子是孫悟空,今天是去大鬧天宮了好嘛!”她又提醒齊蕾,“你也不小心點,聽見門響就開門了?要是壞人上門潑紅漆潑你一頭!”
齊蕾不以為然,“我就是趴門上從貓眼看了是你才開的呀。”想起今天蘇言出門是為了開股東大會,她隨即警惕起來,試探問,“怎麼?彭景被你惹毛了要狗急跳牆?”
蘇言哼哼,“何止惹毛?他今天被我反殺,按在地上摩擦都擦死了!要不是就算買凶殺人他也是最大嫌疑犯,這會兒已經有好幾路人馬要殺過來了。”她又補充一句,“最近還是小心點兒好。這貨一再突破我對他底線的想象,我現在已經不知道他到底能壞到什麼地步了。”
齊蕾歎息,“這個社會對我們女人太不友好。”
蘇言心想,不僅是對女人不友好,是對沒什麼錢的女人更不友好。要是她有章琇中那樣堡壘一樣的別墅,帶著齊蕾搬過去就是,何必在這兒擔驚受怕?她決定明天買條煙悄悄賄賂下小區那幾個保安大叔,隻要有男人來找她就趕快通知她。尤其是開好車帶保鏢的那種。
蘇言回家前齊蕾正寫到狗血澎湃不能自已的段落,見她沒事,一問也不餓,立刻跑回房間繼續噠噠噠了,壓根沒想起來問她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重新洗漱後蘇言倒在床上,一晚上亂夢顛倒,到了清晨醒來,突然間很想念顧山。她給顧山發微信,簡略說了昨天開股東大會發生的事。想了想,又添一句,“你好麼?”
她吃過早餐,真的去買了條軟中華,先跟小區幾個保安分了分,又找了物業主任打招呼,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惡毒前夫迫害的柔弱女子,以圖獲得同情。
保安們拍胸脯保證,一定盡職盡責,不讓壞人傷害她這個柔弱女子。
她剛回家半小時,就收到保安的線報:“蘇小姐,有人來找你!不過,是一對老頭老太太,說是你爸媽。”
保安還沒說完,蘇言就聽見她親媽大聲喊:“妞妞,真是爸爸媽媽!”
蘇言預料到彭景不會善罷甘休,但沒想到他竟然用的是小學雞用的招數:告家長。
告家長這招為什麼好用?因為我國的現實土壤。
齊蕾見到憂心忡忡的蘇爸爸,和一臉怒氣的蘇言她媽,本來還試圖說彭景壞話,幫幫蘇言,但被蘇言她媽一個眼神殺嚇得閉嘴了。
蘇言她媽露出那種“我家孩子是好孩子都是被你這種壞孩子給帶壞了”的經典表情,上上下下打量齊蕾一遍,說:“蕾蕾呀,不是阿姨多嘴,你也三十出頭的人了,真得為將來考慮考慮,得有個正經工作才行啊。這樣找對象也容易些,是吧?阿姨是保守的人,總覺得自由職業不那麼靠譜。我問你,綠江網給你們作者買五險一金了麼?你買重大疾病險了麼?你爸爸媽媽退休了吧?單位能發得下來退休金麼?”
齊蕾被一串連擊打得痛徹肺腑,說話的人要是旁人她還能懟回去,可這是蘇言父母。是長輩。
於是她隻能傻笑。
蘇言為齊蕾解圍,“你不還有存稿要寫麼?快去吧。不然去參加作者大會的時候就得斷更了。”
齊蕾回到房間,還聽見蘇言她媽嘀咕“去作者大會又怎麼了能給交五險一金呀還是能有獎金”,隻能咬緊牙關戴上耳機,狗一樣碼字。
蘇言從自己房間搬了把椅子,放在沙發前麵,跟她爸媽開會。
“彭景這次怎麼跟你們說的?”
“你別管他怎麼說的,我就問問你,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她媽情緒上來了,連拍幾下沙發扶手,又看看客房房門,壓低聲音怒問,“你是不是跟野男人串通要弄毀彭景的公司?”
蘇言爸爸受不了,低聲說,“什麼‘野男人’?說得這麼難聽!”
她媽怒瞪老公,也顧不得控製音量了,尖聲反問,“怎麼,你的寶貝女兒都做出來了,還怕別人說?你倒是問問她啊,她自己都不害臊!都公開帶著野男人一起去彭景的公司了!跟一幫董事、股東、公司員工都見麵了!蘇言,你自己說說,你是怎麼想的啊?爸爸媽媽怎麼教育你的?”
蘇言不吭聲。
她媽一看她這種拒不認錯的樣子,更氣了,“我們家是那種幹部家庭或者有錢的大老板家庭麼?不是啊。可我們虧待你了麼?你小時候我們一個月工資才多少?照樣送你去學長笛,學書法,老師說你有數學天分,就給你報數學班,買參考書從來不手軟,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讓你成才,讓你能過得比爸爸媽媽好嗎?結果呢?你看看你現在,這是什麼樣子?我和你爸爸一輩子老老實實的,結果老了老了讓人家笑話!”
“我什麼樣子了?我現在怎麼了?我幹了什麼讓人家笑話了?”蘇言忍不住想問問她爸媽,“我想知道,我要怎麼樣你們才覺得舒服,才覺得我不丟你們的人!”
果然,她媽是不能理解的,“你和彭景真的非得鬧成這樣麼?你們可是自由戀愛結婚的!怎麼說不想在一起你就能轉身找別人呢?”
蘇言打斷她,“因為他已經在轉移財產了!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這意味著他已經下了決心要和我離婚,並且要拿走我應該得到的那部分財產!這公平麼?”
她媽被噎了一下,可仍氣鼓鼓的,蘇言爸爸拉她胳膊,“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