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啊?!”聽他說這話,我愣在了原地。
巷子裏響起了小鳥“喳喳”的叫聲,清潔工“刷刷”的掃地聲,以及若有若無的,上早班的人們“早啊,吃了嗎?”親切的相互打招呼的聲音。
略微的喧囂逐漸地清晰起來,傳入耳中,太陽還沒有從地平線上跳出來,北京城提前活了起來。
這迷人的煙火氣。
“趕緊著,你六點出晨功吧,再不快點兒就要遲到了。”
我一看表,糟糕,還有十分就六點了。今天周一,班主任可是會親自到場的,遲到了會被老太太誅殺九族的。我一身冷汗,飛奔起來,很快超過了他。
“大叔,趕緊跟上。”
“大叔?”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趕了上來。
很快回到了車上,他十分熟練且迅速地倒出車來,朝學校的方向開去。
我喘著粗氣,仿佛一條脫水的魚。他卻神情自若,口氣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說。
“怎麼樣,你這個小朋友沒有我這個大叔跑得快吧。”
聰明如我,雖然一直自認是個神經大條無比的人,但是經過我們宿舍無數怨婦的磨煉,也纖細多了。我自然瞬間領悟剛剛叫許誌安同學大叔傷害人家了,可如果解釋,那就更欲蓋彌彰了,於是靈機一動道。
“呃,那以後叫你許誌安小弟弟好了,你永遠十六歲,是帶著露水的花骨朵兒,早晨六七點的太陽,成吧?”
“為什麼我是六七點,不都八九點嗎?”
“因為我是永遠十八歲啊,我才是八九點的。”
“哈哈。”他笑出來,“你這孩子沒大沒小的。”
我撇嘴,心裏不知道多佩服自己,心說莉香大小姐你也太會哄人了吧。
當年的妲己什麼樣兒啊,你要是生在商朝,還有她什麼事兒啊。
“對了!你剛剛說你在薊門橋附近的‘破’學校上學的時候,你也是電影學院的?!”我忽然想起他無意中講出的話。
“呃……”他明顯不想接這個話,“你們遲到沒事兒吧?”他十分笨拙地想要岔開話題。
“少來!甭岔話題,試問、請問、敢問您能正麵直麵以及不側麵地回答我這個問題嗎?”
“我可以選擇拒絕回答嗎?警察還讓人有權保持沉默呢。”
“可以啊,但是獅子頭你就甭吃了,我自個兒吃去。”
“嗬……”他有些無奈地舒口氣,搖搖頭,“我怎麼就拿你沒辦法呢?”
“很多適齡和不適齡的男性都跟你有同樣的感慨。當然,至今都沒有一個準確的定論,我個人認為是因為我的美吧。”
“可能是。”他含糊道。
“呃……你不能這樣回答。”麵對他的回答我十分沒轍。
“你得諷刺我,說我哪裏美了。你說‘可能是’,我都不知道怎麼接了。要是旁人聽到了,還以為我多自戀哪!我本人其實是多謙卑的一好姑娘啊!”我提醒他我的語言邏輯。
“真是小孩兒……”他又搖頭笑笑。
“少來,趕緊從實招來!不然我就召喚我的守護精靈把老虎凳、辣椒水什麼的拿出來了。”我拿出審問特務的架勢來。
“怕了你了,隻能告訴你我是你很久以前的學長,別的以後再告訴你。”
“學長?哪個係的?電影學院八大係呢!”
“跟你不是一係,沒長成那樣兒。”他還挺逗。
“那沒準兒,你比葛優好看多了,起碼頭發比他多。”我又要嘴上占人家便宜。
“我就當這是誇我吧。”他很大度地讓我占了這便宜。
2
車子開得飛快,還好這是六點,要是八點,不然估計從馬甸走一小時也回不了電影學院。
我第一次在北京坐出租車的時候,在三環上遇到大堵車,整整半小時沒挪窩兒。
看著計價器的表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蹦,心都跟著滴血,差點兒給司機跪下,求他放我下去,賜我一條生路。
他沒有在門口拿停車票就直接把車開進了學校,雖然知道他是怕我遲到,可嘴欠的我還是說。
“哎,你這人把我們學校當你家了啊,隨便停車不說,還不拿停車票。”
他沒搭理我。把車往操場邊一停,正色道:“趕緊去,都六點過五分了。”
我一看表,可不,趕緊連滾帶爬地下車,往出晨功的地方跑去。
“哎,等中午我發短信給你。”他在身後喊。
“知道啦!”這一次,為了瀟灑,我依舊沒有回頭。
我們班出晨功的地方在小操場東北側,遠遠看去,今兒大家來得比什麼時候都齊,正擱那兒咿咿呀呀呢。
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不是打了雞血的欠抽哥們兒,大聲地朗誦什麼《沁園春·雪》,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會背毛主席詩詞。
黃老師儼然已經在了,貌似正在做舒展運動。
我本來準備趁人聲鼎沸時悄然混入人群,等找個適當的時候,再偷偷去點名冊上把我跟猴子的名字給劃了。
正當我躡手躡腳準備閃入人群的時候,身後傳來黃老師的一聲底氣十足的大吼。
“你給我過來!”
這大吼充分顯示了黃老師紮實的基本功,以及長久以來未能走紅的懷才不遇。
我估計要是換一有心髒病的,肯定眼都不帶眨地就給嚇死了,連我這個自詡心髒好的,也給嚇得腿一軟,差點兒跪地上。
但我還是拖著酥軟的雙腿,一步一抖地乖乖走到了黃老師的麵前,低頭呈鵪鶉狀,等待暴風雨的來臨。
“哪兒去了?!”
我剛想說起晚了,就聽到一賤聲兒大聲說道:“黃老師,我檢舉,潛規則去了,剛剛看莉香從一寶馬上下來。”
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來。
我一看,是沈陽,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立即化身藏獒咬斷他的喉嚨。
黃老師臉色一沉,朝沈陽說道:“我問她呢,讓你說話了嗎?!”沈陽吐吐舌頭,閉嘴了。
“黃老師,我……”我剛想要解釋。
“唉……”黃老師歎口氣,“你也大了,不是我當初招你進來時候的小屁孩兒了。大姑娘了,要麵子,我也不說你什麼了。好多事兒,都是一步錯,步步錯的。你好自為之吧!遇事兒,記得多長個心眼,別讓人給騙了。”
黃老師拍拍我肩膀,拿著點名本走了,大家也隨之表情各異地鳥獸散,隻留我一人傻愣在原地。
我此生就經不起別人挖心掏肺地跟我講話,黃老師跟我這麼一講,我急得差點兒眼淚下來。
可望著黃老師遠走的背影,我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種事情哪個不是越描越黑。
轉頭看到幸災樂禍、一臉壞笑的沈陽,我氣得七竅生煙,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揮手就給了沈陽一個耳光。
3
“啪”一聲響,沈陽細皮嫩肉的臉上便赫然出現了我的“五指山”。
這一聲不知道為什麼出奇的大,本來無比喧囂的操場竟然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和沈陽身上。
沈陽儼然被打傻了,手摸著臉,盯著我。
好半天,才緩緩的,特別情深深雨濛濛地說道:“你,你,你打我。”
沈陽這反應,要是擱往常,我早笑場了。
可這次,我笑不出來,也講不出話來,隻能死盯著他看,試圖用眼神殺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