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位先生並不回答,薑黎也不在意,放了韁繩任由駿馬馱著她慢悠悠地向著府中而去......
第二日,薑黎本欲再度出城,不想又遇見了昨日那位先生,正在一街角的攤位前吃朝食。
雖然隻著素衣,卻還是叫薑黎一眼便在人群中發現。
“先生,兩日之內遇見三回,咱們這也算緣分了。”
那人聞聲抬頭,薑黎已經自發地坐在了桌前。
“薑女郎記錯了,是兩回。”
薑黎眨眨眼,招呼了一聲老板:
“再來一份朝食。”
才回答青年:“昨日清晨先生不是就在那棗攤不遠,還看了我幾眼?”
薑黎什麼都好,尤其記性更是上佳,昨日不過掃視了幾眼,便將現場記了個七七八八。
等朝食端上來,是一大碗灰麵疙瘩湯,配有半碟鹹菜,是市井百姓常吃的飯食。
薑黎端起碗便喝了一大口,複又問道:
“不知先生這次可否告知名姓?也免得我總是先生先生的叫,失禮於人。”
看著薑黎毫無世家子的驕矜,略有硌嘴的麵湯醃菜也吃的津津有味,青年的麵容略微和善了些:“贛州人士,廖文。”
在這個世家割據的時代,世家大族占有著世上絕大部分的權利和財富。
同時階級差距也十分巨大,向上的通道幾乎都是唯身份論,若非世家出身,很難有什麼出頭之日。
贛州是苦寒之地,廖文又沒有介紹自己的家世,大概率是寒門出身或是落魄士族。
薑黎點點頭:“廖先生。”
“廖先生可是從贛州來?一路所見如何?”
見薑黎臉上並無異色,不像有的士族一聽對方寒門身份,便避之不及,唯恐對方汙了空氣的表情。
廖文道:“文近兩年一直各處遊學,從贛州繞至雲州、又從雲州轉道兗州、荊楚等地,途皆餓殍流民,民不聊生。”
薑黎並不意外,如今世道混亂,朝廷裏的昏君又任人唯親,大興土木,各種苛捐雜稅早就使各處起義不斷,無家可歸的流民不知道有多少。
又就著這個話題與廖文探討了些各路起義勢力的動向、各方對流民的安置等問題。
更叫薑黎確信廖文的水平絕對上佳,是個處理政務的好苗子。
殊不知,廖文比她內心更驚百倍,眼前的女郎似乎天生就對這些東西敏感,對政務、民生乃至天下之勢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卻又不會脫離現實。
“廖先生覺得蘭陵境內比之別處如何?”
薑黎敢這麼問自然是有信心,薑郡守有能力有背景,將治地管理的十分不錯,蘭陵守軍人數在周邊州郡也是最多的,目前境內還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廖文沉默一瞬:“自然是極好的,若太平盛世。”
這也是他到了雲州後從販夫走卒口中聽聞如今的蘭陵還是一片淨土,便想著來這邊看看情況。
當他一路見識過各種賣兒賣女的人間慘劇,蘭陵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薑黎見此趁熱打鐵:“我觀廖先生氣度不凡,不知在何處高就?”
廖文看她一眼:“尚未入仕。”
薑黎眼睛閃起亮光,“若廖先生暫時不知去往何處,不如在蘭陵多呆一段時日,蘭陵風光秀美,吃食也比旁處要多呢。”
“況且,”薑黎湊過頭來低聲道:“如今外頭各個勢力參差不齊,先生若貿然下注可不妙。”
廖文麵色一變,“女郎慎言!如今天下可還是姓皇甫。”
皇甫正是本朝國姓。
薑黎不可置否地笑笑,“我也隻是在這與先生說說罷了,先生就算往外宣揚,我可不會認的。”
“難道先生還心係皇甫王朝不成,那估計廖先生此生也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廖文麵色嚴肅:“難道薑氏就可以?”
薑黎也正經起來,對著廖文一字一句道:“不是薑氏可以,是—我—可—以!”
廖文竟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良久才吐出一口濁氣,“狂妄!”
“狂不狂妄暫且不論,至於有沒有能力,先生隻看蘭陵境內如何便知了。”
廖文此次出世確實是準備擇一明主輔佐,一展抱負。
來蘭陵郡本是湊巧,隻是一路走來卻不得不感歎此地管理者有大才。他也仔細觀察過城外塢堡、城內兵防,都似鬆實緊,是隨時都能迎戰的狀態。
若說薑郡守對涿鹿天下毫無興趣,他是一點兒不信。
現在他卻發現,郡守不一定對天下有興趣,眼前的少女才是對神器勢在必得。
廖文已然平複下來,“薑女郎這話文可就不懂了,蘭陵郡守是令堂,怎麼這功勞要歸功到你頭上來了?”
“況且,薑氏族人甚多,女郎如何保證你就能笑到最後,而不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