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難道所有的中國人全都是瘋子嗎

中國兩彈結合試驗成功,在國際上引起巨大震動。

日本《共同社》10月28日報道說:中國用導彈進行實戰核爆炸試驗取得成功的消息,在中國發展核武器的速度快得超出預料這一點上,大大地震驚了全世界。

日本《每日新聞》10月29日評論說:共產黨中國在第一次核試驗以後僅僅兩年時間就進入核導彈時代,這件事比前些時候的紅衛兵旋風更加強烈地衝擊了世界。它發展核武器的速度的確是迅猛的……

亞非一些友好國家發來賀電,說中國成功發射導彈核武器,是特等重要事件,美蘇萬萬沒有想到,這好像是亞洲上空的一聲春雷,震撼了全世界。中國閃電般進步,神話般不可思議……

美國國務院在保持一天的沉默後,於28日發表聲明說,這次試驗是在美國“預見的時間之內”進行的。

蘇聯隻是用21個字簡單地報道了這個消息。

中國方麵認為,美蘇表麵上平靜,恰恰說明他們心裏不平靜。美國人十年辦到的事,中國兩年就辦到了。中國有了核導彈,他們的核訛詐、核威懾,越來越沒有市場了。

1964年中國爆炸第一顆原子彈之前,美國方麵曾有打算,準備發動一次襲擊,使中國核方麵“絕育”。

1966年兩彈結合試驗之前,美國是否也有這樣的打算?

據我們考證,美國方麵這一次絲毫沒有這種打算。至於原因,如果深入分析,就會發現,美國陷入越戰泥潭,越來越無力自拔,這個時候,它很難再騰出手來直接與中國發生衝突。

其實這個時候,美國主要是在等待——等待蘇聯與中國交惡,而且局勢也正朝著這方麵發展。

中國兩彈結合試驗成功,對蘇聯的刺激,似乎也大於對美國的刺激。

在莫斯科克裏姆林宮的一間小會議室裏,勃列日涅夫、柯西金和國防部副部長格列奇科元帥曾有過一次對話——

勃列日涅夫說:“赫魯曉夫說的話有一千句是錯的,隻有一句話說對了:中國人是瘋子。”

柯西金說:“赫魯曉夫說毛澤東是個瘋子,這我相信。但是,難道所有的中國人全都是瘋子嗎?他們要真是瘋子就好了。”

勃列日涅夫問:“柯西金同誌,你有什麼看法?”

柯西金回答:“我的看法是,赫魯曉夫別的話沒說對,這句話更是說錯了,瘋子是搞不出核導彈的。”

勃列日涅夫又問格列奇科:“你有什麼看法?”

格列奇科回答:“隻有中國人才會如此膽大包天,敢冒那麼大的險。要知道,那上麵是一顆貨真價實的核彈頭,如此不計後果,真叫人不寒而栗。”

勃列日涅夫說:“我真是不能理解,中國人為什麼要一再和國際上核裁軍的潮流作對?現在它的經濟那麼困難,卻在這方麵全力以赴,中國問題越來越讓人頭疼,已經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了。你們認為我們應采取什麼措施?”

柯西金說:“我們的戰略重點是歐洲,我們最危險、最強大的敵人是美國。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中國是不會主動對我們動手的。”

勃列日涅夫道:“那我們也不能對中國的發展坐視不管。當務之急是,在蒙古境內靠近中國邊界的地方,建立新的導彈發射架,安裝射程2500至3000公裏的導彈,這樣就能輕而易舉地把包括北京在內的許多戰略要地進行覆蓋。”

勃列日涅夫說過這話不久,蘇聯方麵就開始在中蒙邊界部署戰略導彈部隊。

113 這是在和平環境中,進行的另一種形式的緊張戰鬥

1966年10月31日,聶榮臻乘坐專機,來到了核試驗基地。這是聶榮臻第一次踏上羅布泊的土地。隨行人員有錢學森、李覺、張震寰等。

接下來的幾天,聶榮臻參加了基地慶功大會,坐直升飛機在核導彈的彈著區上空進行了視察,看到地麵被燒成了玻璃體,說明核導彈威力驚人。

在基地的日子,聶榮臻在小範圍內多次談到他的感受。他說:“原子彈除繼續突破大當量的以外,要搞小型化,搞地下試驗。氫彈我們要搞百萬噸級的,千萬噸級的再等等看。運載工具,主要不搞轟炸機,飛機花錢多,不易進入敵空,即使兩倍音速的飛機也很困難。我們超越了機載階段,外國人也看出來了。敵人就是怕導彈,現在不隻是政治上、心理上的問題,而是軍事上的問題。所以這次響不響是有曆史意義的。”

他還說:“蘇聯撤走專家,逼我們自己搞,這是好事。沒有修正主義這一手,我們不會發展這樣快。蘇聯專家在時,保密搞得很神秘,對自己人神乎其神,照那樣是搞不出原子彈的。”

他又說:“不能依靠外援,躺在外援上,過去連石頭都從蘇聯運來。走自己的路,並不是把自己孤立起來,不要外國書籍,不要參考國外技術了,那是蠢人!為什麼不利用人家的成果?”

眾人久久回味著聶榮臻的話。

聶榮臻還說:“另外,你們注意到了嗎?尖端,可以帶動一般,兩彈研製和試驗促進了其他工業的發展。毛主席說:要有、要快、要超。因此,我們還要繼續突破,要加快速度。”

11月3日,聶榮臻等人乘直升飛機來到羅布泊戈壁灘深處的孔雀河畔。在這裏,一座已經建造起來的鐵塔,聳入雲端。鐵塔下,四通八達的電纜溝,也已經開挖好,電纜已經鋪了進去,連接著許許多多的工號。這些工程,是為氫彈原理試驗而秘密準備的。這也是聶榮臻此次來核基地的主要目的。

聶榮臻問:“這座塔,和第一顆原子彈那座塔,差不多吧?”

程開甲回答:“這座塔要高一些,原子彈那座高102米,這座高110米。”

聶榮臻又問:“氫彈原理試驗,爆炸威力要比我們第一顆原子彈大好幾倍,采用塔爆方式,安全嗎?”

程開甲回答:“當量大,爆點低,爆炸後產生的放射性沉降會顯著增多。為了盡量減輕它對場區下風附近地區的影響,我們反複論證後,決定下一步對塔基半徑230米內的地麵,用水泥和石塊做加固處理,以便減少地麵鬆土震入煙雲。我們用常規炸藥做過一次爆炸模擬試驗,這樣做,相當於把鐵塔加高約60米。”

聶榮臻滿意地點點頭:“核安全,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張蘊鈺介紹說:“這座鐵塔是華北金屬結構廠加工的,‘文化大革命’開始後,那個廠亂了套,任務都停下來了,總理發了火,又派部隊進駐,才按時完成了加工任務。”

程開甲還介紹說:“氫彈原理試驗的工程量大,共有大小工程113項,需要鋪設電纜一千四百多公裏,很多工程即將完工。”

聶榮臻滿意地說:“核試驗基地的同誌,在這個特殊的時刻,出了大力。你們動作快,氫彈原理試驗,就能夠加快進程。”

不遠處,有施工的隊伍。聶榮臻等人趕了過去,正在施工的人,認出了聶榮臻,喊一聲“聶帥來了。”人們紛紛圍上來,有部隊官兵,也有技術工人。人們七嘴八舌,喊著“聶帥好”。張潔就在人群中。張蘊鈺請聶榮臻給大家講話,聶榮臻同意了。張蘊鈺趕緊叫人搭個簡易主席台。聶榮臻說:“不用了。”

聶榮臻走向一輛放下後擋板的卡車,張蘊鈺一揮手,幾個戰士過來,連拖帶拉把聶榮臻扶上車廂板。那天有五級風,氣溫降到零下,67歲的聶榮臻站在車廂板上,講了半個小時。他說,幾天前剛剛進行的兩彈結合試驗,響在羅布泊,卻打在帝國主義和各國反動派心上,我們爆炸的是物質原子彈,它產生的巨大威力,卻來自不知強大多少倍的精神原子彈,這個偉大的力量,正在引起強大的連鎖反應,強烈地震動著全世界。西方人說,中國取得了閃電般進步,像神話般不可思議。其實,這一切都來源於黨中央、毛主席的英明決策,來源於廣大科學家、工人、解放軍指戰員的無私奮鬥!你們參加了這次試驗,付出了巨大的勞動,發揮了高度的智慧,夜以繼日地不怕苦不怕累,兢兢業業,保證了這次試驗任務的完成,這是你們的光榮,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光榮,是全國人民的光榮,是我們偉大祖國的驕傲!

人們熱烈地鼓掌。掌聲經久不息……

這天傍晚,從場區回到基地的張潔,頭一件事就是來馬蘭烈士陵園看看丁健飛。冷風嗖嗖,陵園裏黃葉飄飛,沒有一個人影。張潔來到丁健飛墓前,伸出手,把墓碑上的黃沙拍打幹淨,從隨身帶的軍用挎包裏,拿出一瓶酒,一個酒杯,兩個蘋果,放好。然後打開酒瓶,斟滿酒杯。她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就揀重要的說了。她告訴他,兩彈結合任務圓滿結束了,不用再牽掛了,好好休息吧。本來約好,任務一完,就結婚的,就當今天是咱們大喜的日子,好嗎?來,你的妻子張潔,敬你三杯酒。

她端起酒杯,往墳上灑了三杯酒。她的眼裏,灑下兩行清淚……

這時候,陵園門口,停下一輛小車,聶榮臻、張蘊鈺下車,走了過來。兩人久久望著張潔的背影。張潔感覺到什麼,猛地回過身來。張蘊鈺說:“張潔,聶帥來看看丁健飛。”

聶榮臻從張蘊鈺手中接過一束很樸素的小花,緩步走到墳墓前,彎腰仔細地把花放在墓碑上,然後,立正,抬起手臂,向著墓碑敬了一個長長的軍禮。

張潔哭了:“聶帥,我代丁健飛,謝謝您老人家。”

聶榮臻說:“丁健飛和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們在羅布泊,經曆了風風雨雨,這是在和平環境中,進行的另一種形式的緊張戰鬥啊!丁健飛不幸犧牲了,我和你一樣難過。我是67歲的人了,在我眼裏,你們都是我的孩子,哪個孩子沒了,我這個做老人的,心裏都受煎熬,對不對?孩子,以後還會遇到很多艱難險阻,人生就是這樣,隻要活著,就得堅強。你看那胡楊樹,大漠胡楊,什麼困難都壓不倒它。”

聶榮臻眼裏噙著淚。張蘊鈺悄悄抹去眼角的一顆淚珠。張潔拚命克製著自己的情緒,用力點點頭說:“聶帥,我堅強,我永遠都會堅強,請您老人家放心。在羅布泊生活過的人,再大的苦都能承受。”

聶榮臻欣慰地說:“這就好,這就好。”

黃昏,聶榮臻提著拐棍,在營院裏散步,看上去步伐很輕快。基地副司令張誌善陪著他。張誌善說,您走了有10裏路了。聶榮臻說他一點不覺累,來這裏沒幾天,血壓降下來了,精神也好,吃飯也多,睡覺也香。這裏真安靜,全國恐怕已經沒有這樣安靜的地方了。張誌善告訴他,基地除了文工團有人開始鬧,秩序基本是正常的。聶榮臻說,但願這裏能夠多安靜一些日子。

離開核基地之前,聶榮臻召集開了一個小會,地點在馬蘭招待所他住的套間。他說:“為氫彈原理試驗而秘密建設的工程設施,我們都看過了,工程速度之快,令人滿意。兩彈結合搞完,氫彈成了當務之急。李覺同誌,張蘊鈺同誌,現在外麵不太平,氫彈到了節骨眼上,千萬要抓緊,一旦放鬆要誤大事!”

張蘊鈺表示,核基地保證按時完成試驗前的一切準備工作。李覺卻麵有難色,他彙報說,青海基地那邊,一切都亂了套,黨委被造反派踢開了,他這個院長,說話恐怕也沒人聽了,副院長吳際霖成了“三反分子”,遭到造反派扣押,人給打得不成樣子,王淦昌、郭永懷、陳能寬等主要專家遭到圍攻,科研難以進行下去。他還聽說北京那邊,彭桓武、朱光亞、鄧稼先、周光召等人也受到衝擊,家屬被株連,還有的家被抄了。又聽說劉傑也上了批鬥台,部裏也亂了。還有,很多工廠停產,工人參加“四大”,氫彈裝置所需要的核部件,無法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