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陸航第八航空隊的“野馬”戰鬥機出現在德國柏林上空時,意味著德國天空的製空權已經徹底易手。一年多後,這一幕在日本重演。
在馬裏亞納和日本本州之間的小笠原群島位於二者的正中間,相聚兩端的距離都是大約1200公裏。群島中最著名的島嶼就是硫黃島,也是日軍防守最嚴密的一個基地。島上建有三個大型機場,日軍戰機曾經多次從這裏升空襲擊馬裏亞納群島的B-29基地。此外,硫黃島也是日軍主要的早期預警基地,每次從馬裏亞納群島起飛的B-29都會途經硫黃島上空。雖然硫黃島上的日軍沒有截擊能力,但可以為日本本土提供早期警報,為防空贏得時間。
因而,美軍早就把硫黃島列入了攻擊計劃。隻要拿下硫黃島,就能打掉日軍的早期預警能力,同時日本本土就徹底暴露在美國攻擊範圍下:從這裏能起飛P-51“野馬”戰鬥機為B-29護航,在空襲中受損或出現故障的B-29也能在這裏迫降求生。
1945年2月19日,美軍以3個陸戰師的兵力實施硫黃島登陸戰,最終付出慘重的陣亡的代價後攻占了該島。3月4日,硫黃島上還在激戰中,第9大隊的一架B-29便因為燃油耗盡在硫黃島上最南側的1號機場緊急著陸。這是硫黃島的第一位訪客,從此拉開了在今後五個月裏B-29近2400架次緊急著陸硫黃島的序幕。
接下來,硫黃島的真正主人——第七航空隊第7戰鬥機司令部的護航兵力到來。1945年3月6日,該部指揮官歐內斯特·摩爾準將駕駛一架“野馬”戰鬥機率先在硫黃島上著陸。在他身後,3個中隊的P-51D“野馬”戰鬥機陸續抵達,駐紮在2號機場。值得一提的是,在這第一批飛行員中,大部分都是沒有戰鬥經驗的菜鳥,在“野馬”戰鬥機上的飛行時間不過20小時左右。
硫黃島的重要程度可參見這張地圖。獲得這個中途機場後,日本轟炸任務便能得到P-51“野馬”的護航。(陳震協助製圖)
“野馬”戰鬥機掠過施工中的硫黃島機場,左側便是著名的地標——折缽山。
隨著戰機的入駐,美軍加緊肅清日軍的殘存組織,硫黃島迅速地變成了一個部署各種各樣飛機的大基地。在這裏有陸航夜間戰鬥機中隊、海軍陸戰隊和海軍的攻擊機中隊、海空救援中隊等等。當然,最多、最重要的還是“野馬”戰鬥機。相比馬裏亞納群島上的基地,硫黃島的條件更為艱苦,按照哈瑞·科瑞姆上尉的說法:“硫黃島可能是這個地球上最讓飛行員們感到鬱悶的地方,這裏除了一座火山外幾乎沒有什麼其他地形變化,沒有自然景色可言,也很無聊,尤其是在飛行巡邏之餘,無聊之極。”
雖然硫黃島自然環境很惡劣,不過美軍素有利用所能找到的器材來改善生活環境的習慣。第21戰鬥機大隊的一個外科軍醫就在硫黃島搞了一個“礦泉療養地”(SPA),他利用在折缽山山體裏日軍挖掘的一個屯兵洞,引入硫黃島火山地熱加熱的含硫礦泉水,成了溫泉浴室。此外,還能消磨時間的就是軍官俱樂部了,這裏最受歡迎的也就是製冰機。
第7戰鬥機司令部剛剛在硫黃島站穩腳跟,還沒來得及投入前往日本的超遠程護航任務,就在地麵上蒙受了一次巨大損失。3月27日淩晨04:00,8名“野馬”戰鬥機飛行員完成夜間戰鬥巡邏後,沿著機場跑道走向住宿區。突然間,從跑道一側的荒地裏衝出大約350—400名衣衫襤褸的日本散兵——硫黃島的日軍殘部陸續從地下坑道裏爬出來聚集在一起,偷襲美軍機場。8名飛行員猝不及防,馬上就被這股日軍所淹沒。日軍隨即朝著飛行員住宿區和飛機停放區猛烈進攻。就這樣,“野馬”戰鬥機飛行員們從睡夢中驚醒,發現他們和日軍的第一次交火居然是在地麵上發生的。
飛行員和機場警衛部隊用手槍、卡賓槍和衝鋒槍與日軍展開戰鬥。在激戰了近5個小時後,海軍陸戰隊控製了局麵,肅清了襲擊的日軍。戰後,美軍累計清點了330具日軍屍體,18名日軍被俘。第7戰鬥機司令部則陣亡了44名飛行員,此外還有百餘人受傷,堪稱空前巨大的損失。
不過,和“野馬”飛行員的這場小型災難相比,日軍經過3年多的戰爭消耗,無論是戰鬥機性能,還是飛行員素質,已經完全喪失開戰之初的優勢。在所羅門群島、在瓜島、在拉包爾,日軍航空兵戰鬥機“精英”飛行員一批又一批地葬送在大海和雨林裏。無論陸航還是海航,日軍後備飛行員訓練都無法滿足戰損補充的需要,惡性循環之下越發顯得飛行員儲備枯竭。缺乏戰鬥經驗的新手拉低了一線戰鬥中隊的平均水平,到1945年,日軍一個海軍航空兵中隊33名飛行員中,平均隻有4人是A級水準,5人飛行小時數超過500小時,平均飛行時間為315小時,近一半人隻有200小時飛行時間。美軍中,大多數飛行員飛行時間超過600小時,一些老兵則接近1000小時。雖然,日軍也有一些技術高超的王牌飛行員(例如赤鬆貞明中尉,號稱其飛行小時達到了驚人的6000小時),但極少數尖子是無力支撐起日本上空製空權爭奪戰的。對於日軍飛行員來說,他們就像被施加了三重詛咒:第一,要麵對數量優勢的美軍戰鬥機;第二,這些戰鬥機飛行員普遍素質比他們要高;第三,這些戰鬥機的性能超過他們所駕駛的飛機。
無論遇到什麼樣的挑戰,“野馬”戰鬥機飛行員們都憋足了勁要和日軍較量一番。這裏,最大的挑戰其實是遙遠的距離。第八航空隊的戰鬥機飛行員很清楚1200公裏作戰半徑是什麼概念,這意味著他駕駛的戰鬥機能夠把他從英國倫敦帶到950公裏之外的德國柏林上空,再平安返回。而在硫黃島上,1200公裏作戰半徑隻是剛剛堪用而已。而且,歐洲戰場的“野馬”飛行員大部分時間是在陸地上空飛行,而硫黃島的同行們大部分時間則是在海麵上飛行。很多第7戰鬥機司令部的飛行員從來沒想到過:自己會駕駛一架單發戰鬥機獨自飛行如此遼闊的海麵。為了保留盡可能多的燃油應對緊急情況,很多飛行員在太平洋島上空巡航時都盡量降低飛行速度,很多時候都隻保持在340公裏/小時。
在5個半小時到7個小時的飛行過程中,飛行員沒有機會調整屁股下的降落傘的位置,時間長了就算是坐得屁股疼也隻能忍著。即使是P-51“野馬”被譽為戰鬥機中的凱迪拉克,但是長時間保持坐姿對飛行員的坐骨神經是個不小的考驗。此外,太平洋上空炙熱的陽光直射進座艙,更是令人疲憊和焦躁。相比而言,B-29的機組成員們要擁有更大的活動空間和舒適的環境。對“野馬”飛行員來說,戰爭意味著在日本上空高度緊張觀察敵機、纏鬥和躲避、掃射地麵上活動目標,戰爭也意味著呆坐在座艙裏勉強支撐打著嗬欠返航。
無論如何,“野馬”戰鬥機是美國陸航奪取日本上空製空權、降低B-29戰損率的關鍵因素。日本投降後35年,第7戰鬥機司令部指揮官歐內斯特·摩爾準將在回憶當年的歲月時說道:“我從不懷疑P-51‘野馬’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最好的戰鬥機,既是最優秀的護航戰鬥機,也能像P-47那樣成為優秀的對地攻擊機。”在很多中隊和大隊指揮官的評價中,對“野馬”戰鬥機一致的描述是:“這是(我們執行的護航)任務的最佳選擇。”
“野馬”戰鬥機在B-29引導機的帶領下飛向日本本土。
航拍圖上,這一排排整齊的廠房是中島公司武藏野製作所,第20航空隊眼中的首要目標,在幾個月時間裏被連續轟炸九次之多。由此可見美國陸航不將其摧毀誓不罷休的決心。值得一提的是,拍下這張照片的正是著名的“東京玫瑰”。
為了增大航程,“野馬”起飛時都需要攜帶兩個副油箱,起飛重量增大使得起飛變得艱難。原本硫黃島的1、2號機場跑道長度為600米。考慮到要滿足重載的“野馬”起飛、B-29緊急著落的需要,美軍多次修改工程設計,延長跑道長度。第521戰鬥機中隊指揮部的位置三次被夷平搬遷,就是為了給延長跑道讓路。
隨著第506戰鬥機大隊進駐硫黃島,島上“野馬”戰鬥機兵力增加一倍,可以輪換出擊了。這有助於減輕飛行員們連續護航帶來的壓力,也能讓地勤獲得富裕時間對戰鬥機進行檢修和保養。
對於“野馬”飛行員來說,地勤維護人員的地位至關重要:在浩瀚大洋上空,沒有什麼比出現機械故障更糟糕了。地勤維護人員盡了他們最大的努力來保障每一架戰鬥機,往往出擊歸來的飛行員們進入夢鄉時,維護人員還在挑燈夜戰。
“野馬”麵臨的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在遼闊的太平洋之上的導航:以前從未有過單座戰鬥機飛行2400公裏的記錄,軍方也沒有考慮過訓練單座戰鬥機飛行員進行這樣遠距離飛行。P-51配備有地磁羅盤、陀螺羅盤和無線電羅盤,後者的使用範圍是有限的。VHF電台雖然可以保證通訊需求,但是一旦無線電或飛機電機出現故障,那麼飛行員就要在無導航的情況下飛越數百公裏海麵。
為了解決“野馬”飛行員的導航問題,6架特別改裝的B-29導航機分成3組,兩兩配對,每組負責為大約100架“野馬”提供導航服務。這些B-29在距離日本海岸線一定距離的指定地點盤旋,等著“野馬”完成任務返航。當“野馬”機群在這些預定地點集結後,第一組兩架B-29將帶領半數已經集結的“野馬”機群開始返航。剩下的兩組B-29繼續不停地用無線電呼叫還沒集結的“野馬”,“野馬”戰鬥機隻要沿著導航機的信號源飛行,就能抵達集結點。
與在歐洲戰場的同行相比,第7戰鬥機司令部的戰鬥機並不是為某一個特定的B-29單位實行護航,而是為一條長達300公裏的B-29洪流提供掩護。一個戰鬥機大隊負責在被轟炸目標區上空提供掩護,另一個戰鬥機大隊則負責掩護轟炸機的撤離路線。一般情況下,每個大隊中,有一個中隊的“野馬”戰鬥機在轟炸機群上方600米,另外三個中隊分別在兩側和底層飛行,掃蕩一切可能出現的日軍戰鬥機。
實際上,“野馬”飛行員一直摩拳擦掌地想和日軍戰鬥機較量一番。很快,這場交鋒拉開了帷幕。
首次出擊
1945年4月7日,硫黃島上的“野馬”戰鬥機第一次飛向日本,陪伴B-29轟炸機執行超遠程護航任務。
當天,天氣情報顯示日本上空能見度良好,雲層稀疏,正是“拜訪”日本人的好天氣。第20航空隊同時發動兩波攻勢:第313和314轟炸機聯隊194架B-29對名古屋三菱發動機工廠的空襲,第73轟炸機聯隊107架B-29對東京的中島公司武藏野製作所的空襲。
其中,武藏野製作所作為日本首屈一指的航空發動機生產廠,被美國陸航列為頭號目標,幾個月以來總共被第73轟炸機聯隊轟炸了九次之多。在這第十次空襲之中,第15和21戰鬥機大隊的106架“野馬”從硫黃島全體出動,在一架B-29導航飛機的引導下飛向日本。
早晨10點20分,在日本外海上空,“野馬”機群和第73轟炸機聯隊彙合。當時,B-29機群處在4500米高度,兩個“野馬”大隊的高度在其上方數千英尺,呈扇麵散開的護航隊形。其中,第21戰鬥機大隊處在編隊左側,第15戰鬥機大隊處在編隊右側。為了與B-29保持一致的速度,P-51戰鬥機在它們護衛的對象周圍采用Z字航線飛行。
十分鍾後,美軍編隊穿越海岸線,飛臨本州島空域。此時,距離目標區還有50至70公裏,近百架日軍攔截機群在熱海市和平塚市之間集結,“野馬”戰鬥機迅速拋掉副油箱。緊接著,在神奈川縣空域,第21戰鬥機大隊的“野馬”機群對日軍的Ki-44戰鬥機打出一串串灼熱的點50口徑機槍子彈,空戰開始了。
相模灣上空5400米高度,第47戰鬥機中隊的鮑勃·道恩上尉和迪克·辛特邁耶中尉幾乎同時發現一架Ki-45從東北方向接近,當即展開獵殺。辛特邁耶轉向敵機,從正麵發動一次高空攻擊,當即擊中對方的右側發動機,看到濃重的黑煙噴吐而出。
接著,道恩回轉至敵機後方的戰位,穩穩打出兩個連射,先是命中日機駕駛艙,接著重重打在右側發動機艙的位置。轉眼之間,敵機被熊熊烈焰包圍、向下墜落,兩位飛行員由此取得美國陸航戰鬥機在日本領空的第一個空戰勝利。
幾分鍾之後,道恩擊落一架Ki-44,他的僚機歐裏希·布萊特中尉更是取得三個空戰勝利:一架Ki-61、一架零式和一架無法識別的雙引擎戰鬥機。
當天起飛迎擊的日軍戰鬥機部隊中,駕駛Ki-61“飛燕”戰鬥機的第244飛行戰隊經驗較為豐富,不過第2中隊的古波津裏英少尉遇到了麻煩:
我的發動機很快出現問題,於是我向帶隊長機發出信號,說我得脫離編隊了。我決定在5000米高度盤旋,很快我發現在川崎市上空出現了一個B-29編隊。為了進入到最合適的攻擊戰位,我努力在B-29衝我飛過來的時候爬升。我們之間的高度差大約有500米。在起飛之前,我們就已經做出判斷:隻有從正上方或者前下方稍低高度攔截B-29才是最有效的戰術。我的高度沒有辦法從上方展開攻擊,所以我在轟炸機的前下方位置開火射擊。
日本陸航第244飛行戰隊的Ki-61“飛燕”。該型號戰機的外觀與P-51“野馬”極為相似,因而該部飛行員在1945年4月7日的戰鬥中遭遇這位新對手時頗感驚奇。不過,接下來的戰鬥讓日本飛行員清晰地意識到對手的性能強大,遠非本國戰機可比。
和野敬少尉自殺撞擊斃命後,日本報紙對其進行大肆吹捧。
古波津裏英判斷憑借機炮很難擊落轟炸機,橫下一條心展開自殺性的撞擊:
轉眼之間,右側機翼從我的飛機翼根位置脫離了下來。我的飛機陷入了向左的水平尾旋,繞著尾翼旋轉。它現在沒辦法加速、也沒辦法控製。灼熱的冷卻液從發動機裏激噴出來,風擋的視野被滾燙的滑油蓋住了。它也噴到我的臉上來,我幾乎都沒辦法睜開眼睛了。我現在完全抓瞎了,根本看不到駕駛艙外麵。不過,我知道我還活著。我試著站起來跳傘,不過被巨大的加速度壓了回來。
古波津裏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在飛機墜毀之前跳傘逃生。他抬頭張望,看到一個大隊的B-29轟鳴著飛過,遮天蔽日,有幾個機槍手在向他射擊,不過子彈沒有打中。這一幕讓他感慨萬千:“多麼大的飛機呀!我們的戰鬥機太小了。就像一隻老鷹打一隻麻雀一樣。而且B-29的數量也遠遠比我們的戰鬥機多。”
日方記錄認為古波津裏英的自殺攻擊撞毀了第498轟炸機大隊的“蒂蒂老鼠”號B-29。不過,美方記錄表明該機是被高射炮火所擊落,隻有無線電操作員跳傘逃生。
就在古波津裏英掛在降落傘下徐徐下降的同時,他看到自己的室友和野敬少尉駕駛Ki-61向B-29編隊猛衝過去。護航的“野馬”戰鬥機竭力追殺,多次擊中了和野敬的座機,不過,這架“飛燕”仍然一頭撞上第500轟炸機大隊羅伯特·金中尉駕駛的“亞當的夏娃”號B-29。頃刻之間,兩架飛機化為一團火焰墜落下去。
耐人尋味的是,和野敬的家人在地麵上目擊了這一場景,隻是當時他們還不知道自殺攻擊的執行者是和野敬。根據日軍傳統,和野敬被特晉兩階,事跡上報裕仁。
大致與此同時,第499轟炸機大隊的42-27674號機被第28飛行戰隊一架Ki-46投下的航空炸彈淩空擊毀,隻有兩名機組乘員跳傘逃生。
B-29機群當中,“仰臥的蘇”號B-29是第500轟炸機大隊的帶隊長機。戰鬥爆發後,該機的一號發動機被擊傷,發動機順槳後速度下降。在任務接下來的時間裏,該機靠三副螺旋槳飛行,帶隊長機職責交付其他機組。
該機之上安裝有一個磁帶錄音機,這個新型儀器完整地記錄下當時機組乘員之間的通話記錄,清晰鮮活地再現當時的戰鬥過程:
十點鍾低空有戰鬥機逼近……我們滑油泄漏……我順槳了一號發動機……右邊有雙引擎飛機……九點鍾來了一架……十點鍾高空……四點鍾低空……兩點鍾……機械師,你得關掉二號發動機……它沒事了,一切正常……看起來還不算太糟糕。
看一下49號機的一號發動機……誰?……49號,它在那裏著火了,還冒了不少煙……四點鍾低空戰鬥機接近……九點鍾上來改平了……八點半方向一架……見鬼那是什麼?
兩點鍾方向,戰鬥機接近……九點鍾低空一架……打不到它……一點鍾……看起來49號機的火滅了,不過還是有一點煙。
47號機掉下去了……47號被打中了嗎?……剛才我在忙著,沒看到,可能有機槍手看到了……收到……是誰在飛那架飛機?……金中尉……噢,見鬼!
四點鍾高空……切斷一號發動機的油路……我們一號發動機還有大概65加侖滑油……水平12點有戰鬥機……來吧,寶貝,來親一個……你看到他了嗎?……五點鍾來了一架戰鬥機……九點鍾有戰鬥機,幹掉他……下方有戰鬥機……看那些P-51……他們在高空有兩架,下來幫我們了!
那些該死的白磷彈……它們打中機尾了……你還好吧,迪亞茲?……出什麼問題了嗎?……沒事。
那就是目標了……你打開艙門了嗎?收到……31號機掉下去了……投彈!……關艙門……收到……兩點鍾來飛機了……打中一架……從左下方過來了……兩點鍾低空來了一架……九點鍾水平方向……低空……兩點鍾水平方向……下麵有B-29起火了。
49號機在哪裏……49號在我們下麵,1200碼(1080米)……我們背後有三架飛機……53號機也在我們背後嗎?……我感覺是的……不是,我剛剛看到他順了一號槳……50號機在我們背後。
有人看到炸彈命中嗎?……我看到命中了幾枚,我大概知道地方……我想知道他們是不是命中了目標……
當天戰鬥中,日軍戰鬥機防禦主要集中在轟炸機編隊的東方——也就是右側,因而處在左側的第21戰鬥機大隊很少獲得與日軍戰鬥機接觸的機會。該部第531戰鬥機中隊指揮官小哈利·克裏姆上尉是這樣回憶的:
東京以南,我的小隊處在一個轟炸機盒子上方,報告說一架“齊克(Zeke,美軍給日軍零式戰鬥機起的綽號)”處在“六點鍾高空”。我們轉了180度,那架“齊克”從頭上飛了過去。這時候,我看到下麵1000英尺(300米)有一架“托尼”在對頭飛過來。
我對著它從上麵來了個對頭攻擊,但沒有算好提前量,所以,在下麵500英尺(150米)的位置拉起改平後,我在短距離給了它一個短點射。我飛過去了以後,在它頭頂上拉起,滾轉到肚皮朝上。在這個角度,我能夠看到它的發動機左側燒起來了。接下來它開始向左做半徑極小的轉彎,我衝著它的尾巴殺下去。從這個角度,我在300英尺(90米)距離打了個三到四秒鍾的連射。它的右側機翼從中間斷掉了。
我轉向右邊,看到了2英裏(3公裏)外在三點鍾方向有一架“尼克”,在同樣的高度做大半徑左轉彎。我切入它的轉彎半徑,在700英尺(210米)距離以30度偏轉角開始射擊,我一直打到飛過去為止。我在它的轉彎半徑外麵拉起,再壓回來到它的後方。我拉近距離開始第二次攻擊,它的左側發動機艙和機翼都著火了。我一直打到超過了它,這時候它的駕駛艙已經開始燒起來了。我拉起來轉了一圈,飛向轟炸航路起點。我不停地向後張望,看到它墜毀在東京東南郊外。
美軍漫畫“B-29作戰機組”,表現了“超級空中堡壘”在飛往目標過程中的機頭增壓座艙:機長暨正駕駛在百無聊賴地吸煙;副駕駛在自己的座椅上打起了瞌睡;距離目標尚遠,投彈手舒舒服服地躺下大睡一通;隻有機械師高度緊張地監控整架飛機的設備,保證其運轉正常。不過,戰鬥一旦打響,機艙內立刻陷入極度緊張的氣氛中,正如“仰臥的蘇”號在1945年4月7日的經曆一樣。
從一架B-29之上拍攝下的護航編隊,注意右下方的螺旋槳。最先進轟炸機和最先進戰鬥機的組合將最終毀滅日本。
空襲日本的任務中,第29轟炸機大隊的B-29,籠罩在明亮純淨的陽光之下,配以大氣磅礴的雲層背景,營造出一幅極其壯麗輝煌的景象。
值得一提的是,當天戰鬥是小哈利·克裏姆上尉參戰兩年之後第一次品嚐到勝利果實的滋味。
在目標區上空的15分鍾裏,護航戰鬥機部隊聲稱擊落了21架日軍戰鬥機,自身損失僅有2架P-51和1名飛行員,可以說完全壓製住日軍戰鬥機部隊。初次交戰之後,日本飛行員鬱悶地發現:無論是飛行速度、機動性、火力和防護力,現有的日軍戰鬥機都無法和美軍的“野馬”相匹敵。
在轟炸機部隊方麵,第73轟炸機聯隊隻有以上三架損失。更重要的是,該部的第十次任務終於圓滿完成——摧毀接近半數的中島發動機工廠,給與日本航空製造業沉重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