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賣合同已經簽了,落筆無悔,你隻能出更高的價錢再買回來。”
錢錢錢,為什麼又是錢?它簡直是無孔不入的病毒,連父子間那點本就淡薄的情分也被惡意感染。魏無疆很挫敗,前所未有地看低自己,憎惡自己的無能。找酒喝的結果隻能是在清醒中失控,在失控後迷失自我。
他胃裏難受,夜風四起,身體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光心疼不是辦法,方戀戀往公交車站後麵望了一眼,果斷有了主意。
她撫著魏無疆的背,俯身附耳低語:“我陪你去‘渡渡鳥’坐坐。”然後抬手指引方向,對周頌道,“我們先過去,你等霍西洲他們。”
2
方戀戀攙扶著魏無疆走進咖啡店,大堂滿座。熟悉二人的店老板見狀,忙讓出自己的辦公室。裏麵有一張三人沙發,也有獨立衛生間。周到的店老板還送來薄毯和一杯解酒的蜂蜜水。
魏無疆沒喝幾口就衝進衛生間,把方戀戀關在門外,抱著馬桶幹嘔。胃裏沒鋪墊,什麼也吐不出來,倒是把本已不多的精氣神給吐了個幹幹淨淨。人像散了架,趔趔趄趄出來,殘存的那點意誌令他準確無誤地牽到方戀戀的手。他頭昏腦漲,勉強提起嘴角微笑,按她坐進沙發,自己緊跟著重重倒下,頭枕在她的大腿上。
仿佛倦鳥還巢,船歸港灣,然後再也沒有能力控製自己,魏無疆沉沉合攏眼皮。
這是酒精上頭真醉了,不說渾話,不發酒瘋,酒品很好。
方戀戀化身人肉枕頭,想起他第一次喝醉的場景,於是問:“你還知道我是誰嗎?”
“戀戀。”側臉蹭了蹭,他閉著眼囈語般嘟囔,“我的戀戀。”
喝醉了還挺會撩人。方戀戀受用,攤開薄被蓋好:“心情不好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想你擔心。”
“把自己灌醉,我就不擔心了嗎?”
沒聲了,懷著歉意睡著了。
方戀戀靜坐三五分鍾,解不出謎語心仍懸著,也有點生氣。知道酒精作用他睡得熟,指腹輕輕劃過他的眉眼鼻梁,最後使勁頂鼻尖,拱成豬鼻子。可能覺得不舒服,他哼唧了一聲,又可愛又好笑。要不是手機被壓著不好拿,她肯定會拍照存底,隔三岔五拿出來戲弄他。
隻鬧了小會兒,她靠向座背,老老實實回歸人肉枕頭的本職工作。瞌睡蟲會傳染,迷迷瞪瞪將睡欲睡時,霍西洲和周頌推門而入,方戀戀條件反射一樣,趕忙比了個“噓”的手勢,打起精神。
周頌也忙點頭,一迭聲口型說好,轉頭找椅子。
霍西洲屁股往茶幾一坐,擺著臉色小聲道:“你們這吵架和好的速度也太快了,一點不給我留機會。”
“玩笑話適可而止。”方戀戀要能動彈,絕對跳起來抽他,想也不想便問,“是不是你攛掇他動手打人的?”
霍西洲叫苦不迭:“天地良心啊,我要有這本事,我早上天了。”
方戀戀奇怪:“挨打的人不是吉他社的?”
“當然不是。”霍西洲得意地豎起三根手指,“三十斤小龍蝦,三十瓶啤酒,我們已經化幹戈為玉帛。社長現在非要做我們專場的熱場嘉賓,你說氣不氣人。”
霍西洲沒本事照樣能上天,方戀戀懶得搭他話茬,看向輕手輕腳搬著椅子坐過來的周頌。
“到底怎麼回事?”她問。
“我也沒太弄明白。”周頌思忖著道,“吃完飯出來,有幾個人走我們前麵,喝了酒說話聲音吵架一樣。我好像聽見有個人嚷嚷了一句,‘老子什麼沒有就是有錢’,魏無疆就衝上去揍他了。”
一句臭顯擺的玩笑話而已,他想不通激怒魏無疆的點在哪裏,困惑地問為什麼。
“仇富唄。”霍西洲覷一眼熟睡的魏無疆,摸著下巴分析,“女朋友太會賺錢,他沒你掙的多,肯定是自卑了。”
“才不是。”方戀戀立刻反駁,“工業設計是朝陽產業。鄭師兄說過,以他的設計能力,再積累幾年工作經驗,很快會做到設計總監的位置,前途無量。”
“那就是遇到什麼經濟壓力了。”霍西洲左腿疊右腿蹺起二郎腿,“男人嘛,釋放壓力的方式不外乎那幾種,喝酒泡妞打架。你沒在場,他剛才那人鬼不吝的架勢,恨不能把人大卸八塊,我們不攔著絕對非死即傷。”
“好像沒那麼誇張吧。”周頌實誠,安慰方戀戀道,“一開始是挺嚇人的,後來我們一勸,他立刻停手了。”
霍西洲也看回方戀戀:“甭管誇不誇張,他喝完悶酒當街打人沒跑吧?可見壓力有多大。”
周頌挺愛操心:“等他酒醒了,你們好好聊聊。”
霍西洲點頭:“壓力嘛,放冰箱裏凍一凍,就變動力了。”
周頌:“是啊是啊,如果真是缺錢,我可以……可以……”
“你可以不看我,行嗎?”霍西洲接過話,“我一樂隊開專場還要給我爸打欠條的‘負二代’,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