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夜的晚風吹動頭頂的樹，帶下兩片飄落的葉。淒涼的街道上零星的行人匆匆走過，遠處還沒完全落下的太陽和已經亮起的路燈照到街道寬敞明亮，又空蕩得荒涼。
辛止秋把頭埋進風衣的半高領裏，露出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他埋著頭慢步地走著，一直走到一棟不算新的老式公寓樓下，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張好看的臉在昏黃的路燈下映著夕陽突然落了兩滴淚。
辛止秋無措地擦著落下的眼淚，還以為昨天到現在早已經把眼淚哭幹了，沒想到離那人近了反倒情緒倒灌，淚水模糊了視線，衣服裏揣著的門禁卡好像溫度高過了手心的溫度，有些發燙。
口袋裏還有包煙，看了一眼還剩四根，辛止秋腳步虛浮地躲的側門的綠化帶旁點了一根抽了起來。一直到四根煙抽完了也還是沒有勇氣上樓，周遭的光線已經隻剩不遠處的路燈。衣兜裏的門禁卡存在感太強，幸止秋甚至感覺像有一片燙紅的烙鐵貼著自己的身體。
眼睛被煙熏得幹澀，好在淚也被烤幹了，聞了聞指尖殘留著的尼古丁味，又聞了聞自己衣服上味道重不重，猶豫著要不要去附近的商業街買瓶香水蓋蓋味，就聽見手機響了一聲，祈禱著會不會是公司臨時通知回去加班，但公司確實不至於那麼不人道地要人大年三十回公司上班。
檢章:要開飯了。
眼睛有重新被淚水浸潤的感覺，他低著頭打字，謀算著再次臨陣脫逃的說辭。
酒水填充物:我在顏之序家裏，他爸媽留我吃飯，今天就不過去了，下次吧
消息發送的同一時間一道微弱的光線從頭頂照下，辛止秋抬頭對上了林檢章麵無表情的臉，視線有點模糊看不清楚，隻有兩個字清晰地傳進腦海:“上樓。”
辛止秋錯愕地低下頭，埋頭邊走邊撤回消息，走到門口還慌亂下撞上了鐵門，愣了幾秒才掏出門禁卡開了門，進了樓道後寒涼的冷意頃刻散去，熾熱的心髒卻感覺隨著腳步一步一步地冷了下來。
媽媽家的門開著，林檢章站在門口，跟辛止秋打了招呼然後後退兩步進了門。
辛止秋沒來由的尷尬，在門口脫了鞋跟上，林溫怡從廚房出來，兩手拿著紅包笑著上前遞給他:“小秋今年終於回來啦，媽媽好久都沒有看見你了...”
和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媽媽寒暄著，抬頭看見林檢章重新係上圍裙進了廚房，又側過頭問:“今年哥來做飯嗎？”
“這說的什麼話。哪年不是他做的呀哈哈哈哈哈...”林溫怡伸手碰著辛止秋的臉揉，“我的漂亮寶寶誒～”
辛止秋笑著想躲開，無助地拉住林溫怡的手，對方也馬上放開。但轉頭拿起了一瓶純牛奶塞到他懷裏:“乖乖，去餐桌上坐著等開飯哈。”
他點了點頭，卻並沒有聽話坐著，而是進廚房幫忙端菜出來，一盤盤精美的菜肴整整齊齊排列上桌，辛止秋的心緒歡快起來，三個人一起坐下等著開飯。
長方形的桌子，往常是林溫怡坐在主賓，林檢章坐在林溫怡旁邊，辛止秋就坐在林檢章旁邊，但是辛止秋坐下後林檢章卻坐到了他的對麵。
“阿絮吃完飯才過來，我們先開飯吧。”林檢章和煦地朝著林溫怡笑了一下，林溫怡就拿起筷子夾了塊肉放進辛止秋碗裏，笑著說:“小絮那孩子好乖呀，今天可算舍得給我見見了。”
碗裏的五花肉片的不薄不厚。辛止秋有些茫然地問道阿絮是誰，林溫怡笑得更開心了。
“你哥的小男友啊，我先前老同學的孩子，想著他倆性取向都一樣沒準能撮合撮合，我還以為以你哥這性子沒人喜歡呢就沒急著見人家，結果他倆見麵，誒喲，”林溫怡又往林檢章碗裏夾了個雞蛋，“他們兩個相處下來別提多般配了，哈哈哈哈哈。”
餐桌上方有一顆暖光的燈泡正正照著，但卻照出了辛止秋臉上的一片蒼白。
沒有人關注他的不自在，隻是安靜地吃著飯，餐桌上安靜得讓人有點心煩意亂，辛止秋隻感覺，如果自己不來他們應該會更開心。
飯後三個人坐在客廳看春晚，可是今年還是沒什麼精彩的節目，三人有的沒的聊著天南地北的話題。辛止秋聽著他們嘴裏時不時跳出來的“阿絮”、“小絮”，神色越發的不好看。
他沒有惱火的資格，更沒有崩潰的理由。
但是生理上一陣陣上湧的惡心感還是壓過了胡思亂想的情緒。
辛止秋猛地站起來跑向衛生間吐了出來，大量的酒水摻雜著亂七八糟的食物，吐了個昏天黑地。
回到客廳後林溫怡和林檢章追問他怎麼回事，他隻是埋頭沉默，無聲的淚滴悄然滑落，林檢章皺著眉問出口:“你最近在酗酒嗎？”
辛止秋偷偷抹了抹淚痕，搖了搖頭不敢承認。
比起酗酒，倒不如說是整個人泡在酒精裏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