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你不負責任地出現,讓我從此心悸於秋
1.
軍訓結束後,蘇城把測試過關的人員名單正式地劃分到江城田徑短跑隊裏。
也就是說,從這一刻起,他們已經成為正式的江城短跑隊的隊員,以後要代表江城出席各種大大小小的比賽,如果成績好的話有可能會被市隊、省隊或者國家隊相中,徹底走上全職運動員的路。
不過訓練歸訓練,課還是要隔三岔五去上的。
當初陳飛旭雖說是保送的,可同樣也參加了高考,並考上了江城的經濟管理學,而程淮隻是掛名在電子汽修專業。
對著那些專業課的教材,程淮一個頭兩個大,而不同專業的陳飛旭也愛莫能助。
那天,程淮找了個清閑的地方背書。隻是作為一看書就犯困的人,他沒看兩頁就倒在小花園的台階上睡著了,睡前他還不忘把書蒙在自己的臉上,擋住刺眼的陽光。
程淮睡得正熟,所以自然不清楚有一個白色秀氣的身影正在緩緩靠近。
書“啪”的一聲掉在地上,陽光驟然照射,他眼睛睜不開,隻能迷迷糊糊地伸手一頓胡摸。
沒摸到,程淮皺著眉頭又往前摸了摸,突然,一股冰涼柔軟的觸感讓他徹底清醒了。
程淮猛然睜開眼睛,白色的身影瞬間映入眼簾。
他有些驚慌,起身的姿勢不對,結果直接翻身摔在了地上。
蘇見秋翹起嘴角,隨後又恢複了麵無表情。
“用得著你行這麼大的禮嗎?”蘇見秋第一次揶揄別人,“這還沒過年呢。”
程淮趕緊爬起來,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頭:“你……你怎麼在這兒?”
程淮身高至少一米八,他站起來之後,蘇見秋要仰視他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路過。”蘇見秋說,“看你睡得很香,所以想著過來慰問一下。”她掂量著手裏的書。
《汽車電路維修圖集》的教材裏都是一些密密麻麻看不懂的圖案,各種專有名詞讀起來生澀難懂,一點也不輸當初蘇見秋的醫學教材。
程淮雙手試探地伸出,然後捏住蘇見秋手裏的書。程淮見她並沒有抗拒,這才放大膽子把書從她手裏抽了回來。
蘇見秋忍著笑,也沒說什麼。
“你這是要去哪兒?”程淮主動問。
看了看他臉上還有睡覺壓著的細微痕跡,蘇見秋沒有說話。
程淮被她看得心髒怦怦跳,幾乎要穿破他厚重的胸膛,在陽光下肆意跳動。
程淮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迎著陽光的後背已經滲出汗水,弄濕了灰色衣衫。
“今天不訓練,所以我才跑來背背書。”其實是睡睡覺。
蘇見秋當然知道今天不訓練,不然她也不會在去找蘇城的路上遇見程淮了。
“我找蘇教練,你接著背。”蘇見秋好笑地看著他,錯身離開。
程淮的心髒不怦怦跳了,明明陽光的溫度那麼熾烈,可是他卻突然覺得心拔涼拔涼的。
“什麼事這麼好笑?”蘇城看著蘇見秋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忍不住好奇地問。
“沒事,就是今天感覺天氣不錯,心情也好了起來。”蘇見秋把量血壓和心率的帶子圍在蘇城的胳膊上,熟練地調整機器。
“最近狀態不錯。”蘇見秋說,“過幾天天氣不太好,你注意點你的腿。”
蘇城點點頭:“知道了。”
蘇見秋又替蘇城揉了揉腿。
“過段日子就是江城一年一度的運動會了,前幾天我和徐主任開會……估計這段時間又該有的忙了。”蘇城話沒說全。
不過蘇見秋基本也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江城大學田徑隊早年人才輩出,蘇城那一屆就出了幾個優秀的運動健將,還有兩人進入了國家隊,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幾年在田徑這項運動上中國運動員並沒有拿出出彩的成績,所以更多年輕人選擇了更有發展的運動項目。
田徑隊人才青黃不接,國家隊尚且如此,在江城這巴掌大點的小城的隊伍裏更是如此。
培養一個健將難於登天,這也就導致江城大學這幾年一直沒有出現什麼優秀的人才,在各種大小比賽中,成績差強人意。
主任開會,無非是給蘇城壓力,確保江城大學這次可以拿回獎牌。
自從出事後,蘇城的身體一直不好,太過勞累的狀態隻會把身體弄得更差。
“江城大學田徑隊又不是隻有你一個教練,主任憑什麼隻給你一個人施壓?”蘇見秋冷著聲音控訴。
蘇城歎息:“田徑隊的確不是隻有我一個教練,可是短跑隊卻隻有我一個教練。”
蘇見秋猛然驚醒。
是的,蘇城就是這樣責任感非常重的人,如若他不是這樣的人,這些年就不會過得這樣辛苦。
蘇見秋盯著蘇城正在活動的腿。
“對不起。”蘇見秋軟了態度,低頭道歉。
蘇城摸她的頭:“傻丫頭,又不是你的錯。”
蘇見秋紅了眼眶。
麵對蘇城時,她總是自責,如果不是她,蘇城現在會站在國家隊的跑道上,哪怕退役也是風光無限,而不是在這裏當一個默默無聞的教練,還要被主任施壓。
這麼多年來,蘇城穿梭在江城各個中學,無非就是希望能發現一兩個好苗子。
半年前的一天,蘇城招生回來,興高采烈地對她說今天碰到幾個運動天賦強的學生,就是程淮、陳飛旭一行人。
不過令人惆悵的是,縱然程淮、陳飛旭一行人天賦夠,可是畢竟進入訓練不久,怕是不能支撐起正式的比賽。
“爸前兩天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們回一趟家,我這邊手裏的事太多,所以……”蘇城欲言又止。
他現在的確不能抽身離開學校,那些新人還等著他訓練呢。
蘇見秋說:“放心,我會回去的。”
“我聽爸說,媽周末也會回來。”蘇城小心地打量蘇見秋的表情,勸慰道,“小秋,別老是把媽當仇人,她就是平常忙了點。”
忙到連家庭都不顧了,關心兒女也要挑時間。蘇見秋深吸口氣,然後望向蘇城,點點頭:“你放心好了。”
蘇城欣慰地點點頭。
2.
“我聽說啊,蘇醫生和咱們蘇教練關係非常密切,經常有人看見蘇醫生隨意自由出入蘇教練的辦公室和宿舍。”不知道韓斌在哪兒聽來的小道消息,在宿舍分享。
陳飛旭也好奇:“你發沒發現,他們倆都姓蘇。”
韓斌添油加醋:“我去,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啊,同姓緣分,還真別說,他們倆長得是挺像,有夫妻相啊。”
韓斌和陳飛旭吧啦吧啦地說了一堆。
周奇坐在床鋪上繼續補鈣。
程淮好不容易醞釀出的一點背書的心情全部被他們倆給吧啦沒了。
“還有,你看蘇醫生平常麵冷,可是隻要在咱們蘇教練麵前,就乖得不行,上次測試的時候,蘇醫生還特意給蘇教練送水送飯,而且聽說,蘇醫生還定期給蘇教練檢查身體呢。”陳飛旭把上次他和許如清撞見的一幕說了出來。
那天許如清身體不舒服,陳飛旭陪她去醫務室,正好那天也是蘇見秋給蘇城定期檢查的日子,蘇城忙完了,主動來找蘇見秋。
當時蘇見秋還開玩笑,說蘇城第一次這麼乖,主動來找她做檢查。
兩人相視一笑的一幕,正好被推門而入的陳飛旭和許如清撞見。
許如清為此落寞了好久,陳飛旭怎麼哄逗,她都興致不高。
“郎才女貌啊,多般配。搞不好蘇教練結婚的時候,還能讓我們當伴郎呢。”韓斌大言不慚道。
“你們有完沒完!”四肢簡單的人要暴走了,程淮把書扔到地上,“還讓不讓人看書了?”
陳飛旭一臉錯愕。
韓斌像被噎到一樣發不出聲音。
周奇喝進嘴裏的一口高鈣牛奶差點噴出來。
太陽這是打西邊出來了?
程淮竟然還知道學習了?
程淮鬱悶地穿上衣服,離開了讓他心煩的宿舍。
從那以後,陳飛旭和韓斌很自覺地不再提有關蘇醫生的話題。
兩人在私下裏探討過,程淮這小子八成是對蘇醫生動了春心,奈何春心無處安放,所以聽不得蘇醫生和別人的甜蜜故事。
背書隻是嘴上說說而已,程淮對於期末可能會掛科的事情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田徑隊的訓練正式開始,正式訓練比軍訓時期的訓練更加繁重、緊張,程淮每天在高強度的訓練下疲累不已,都沒時間去想蘇城和蘇醫生的事情了。
隻是躺在床上偶爾想起蘇醫生,程淮就有些惆悵,因為他連蘇醫生具體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周末,蘇城給田徑隊的隊員放了一天的假。
陳飛旭特意約了許如清,程淮臨時插了一腳,最後兩人約會變成了五人聚餐。
“你們今天怎麼不訓練啊?”許如清細糯的聲音很好聽。
陳飛旭一個勁地給她夾菜,十足一個貼心男朋友的架勢:“今天蘇教練開會去了,所以今天自由訓練。”
許如清夾著菜,慢慢悠悠地說:“你們蘇教練,是什麼性格的人啊?”
陳飛旭耐心說道:“人挺好的,私底下對我們也好,沒事還會帶我們去吃飯,就是訓練的時候特別嚴肅,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三尺之內沒人敢靠近。”
“能詳細說說嗎?”許如清更好奇了,放下筷子。
陳飛旭顧著夾菜,韓斌插嘴說:“我記得上次是誰來著,比前一次測驗的時候退步了,蘇教練馬上就怒了,板著個臉,就像誰欠了他五百萬一樣。”
許如清“撲哧”一聲笑了。
“當時氣壓特別低,連一向和蘇教練插科打諢慣了的人都大氣不敢出一下。”韓斌敲著筷子說,“後來還是蘇醫生來了,才解救了我們。”
“蘇醫生?”許如清收起笑容,轉頭問陳飛旭,“是上次咱們倆看到的那個美女醫生嗎?”
陳飛旭點點頭。
許如清垂著眼睛:“他們倆是情侶嗎?”
程淮夾菜的手一頓,麵對冒著熱氣的火鍋,瞬間沒了食欲。
“不清楚,但是估計錯不了,他們倆平常沒事就膩歪在一起。”韓斌把上次聽到的小道消息又傳達了一遍,“據說蘇醫生是空降兵,大學畢業就留校做校醫了,估計是奔著教練來的,不是情侶的話,何必呢?”
韓斌說得信誓旦旦。
許如清苦澀地抿了一下嘴唇,同樣沒了食欲。
韓斌舉著手,還想再說點什麼,程淮出聲打斷:“人家的事,咱們討論那麼清楚幹什麼,還吃不吃飯了?”
韓斌看見程淮表情很不爽,自覺噤了聲。
同一時間,蘇見秋和父母一起吃飯。
蘇見秋年少時叛逆,和母親的關係一直不好,就差沒決裂了,當時做了很多傻事和蠢事,若不是蘇城那時拉了她一把,她不可能像現在一樣安靜地和父母一起吃飯。
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美好,都是蘇城用命換回來的。
所以為了蘇城,即使和母親的隔閡沒有全部消失,她也會盡力維持這種狀態。
畢竟,她已經不是當初年少無知的蘇見秋了。
“在學校住還習慣嗎?”蘇父關心道。
蘇見秋塞了口米飯,點點頭。
“好好的研究生不讀,非要跑到學校去當一個破校醫。”蘇母冷著臉。
蘇母全身上下散發著冰冷的氣息,美麗卻充滿距離感。
蘇見秋今年畢業,本要繼續讀研究生,且她是江城大學醫學係關教授的關門弟子,父親也在醫院位居高層,前途可以說是一片光明。
但就在研究生報到的前一天,蘇見秋改變了主意。
她讓父親給江城大學醫務辦事處通個氣,之後她便成了一名校醫。
這也是學校裏有人說她是空降兵傳聞的來源。
嚴格說起來,她的確是一個空降兵。
“當校醫有什麼前途?”蘇母怒道,“說得好聽是照顧你哥哥,其實就是想跟我們作對,蘇見秋,我看你還是沒長大。”
蘇見秋放下筷子。
“你哥為你付出了多少,我們又為你付出了多少,你就這麼報答我們嗎?”蘇母接著說。
蘇見秋垂著雙眸,突然笑了。
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