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3)

夏天的校園燥熱起來,道路兩旁的榕樹更加鬱鬱蔥蔥,迸發出強烈的生命力,湖裏的荷花嬌豔地盛開了,荷葉挺拔地昂起頭顱,充滿了欣欣向榮的力量。同學們的衣衫也變得單薄起來,姑娘們花枝招展的裙子是校園裏一道靚麗的風景,一襲長長的披肩秀發,在陽光下發出點點的光輝,走過的男同學忍不住側目多看幾眼。

畢業生已經陸陸續續離開明大,校園裏來來回回同學在運送行李包裹,熱的滿頭大汗,時不時擦拭一下額頭的汗水,有的姑娘幹脆花五塊錢雇傭一個小三輪車,自己與三輪車的大爺或阿姨並排坐在三輪車座位上,看著他們把行李送到郵寄點。

宿舍的姑娘們也開始收拾行李,宿舍裏大包小包、各種箱子,靜雅是第一個離開明大的,宿舍的姑娘們把歸心似箭的靜雅送到校門口,坐上去火車站的公交,離開的時候靜雅顯得興高采烈,姑娘們看著靜雅乘坐的公交緩緩離開,靜雅回過頭去眼淚刷地流了出來。

同娜沒有急著回家,因為家裏也沒有人,所以一直在宿舍待到新學期開學,就可以直接到支教地點了。臨行之前,她把給鍾老師寫的信寄了出去。

她算是倒數第二個離開的,莉莉的行李沒有收拾,她保送明大研究生,下學期繼續在明大攻讀曆史係碩士研究生,桌子上媽媽和男朋友的照片還擺在那裏,而同娜要直接奔赴美麗遠方支教地點巴蘭縣巴蘭香村。

莉莉把同娜送出校門口,兩人深情擁抱了一下,同娜回頭看了一眼最愛的明大,四年的大學時光結束了,她拖著一個行李箱,背著一個雙肩包,上了公交車,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跟車窗外的莉莉打了個拜拜的手勢,公交車開動了,她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想到下一次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心裏難免一絲失落。

同娜到了火車站,拖著笨重的行李箱從站台走下去,她乘坐的是一輛綠皮車,鐵軌一直延伸到遠方。坐這列綠皮車的都是外出務工的農民工,同娜奮力擠上火車,把行李箱放到了行李架上,找到了她硬座編號的位置坐下,周圍坐滿了農民工,他們身上穿的工服看上去有點褪色,估計洗過很多次了,那幾個粗獷的老男人身上還有零星的泥巴,估計是平時需要下工地。走道裏還有很多沒座的民工,幹脆一屁股坐下,偶爾有列車上售賣瓜子、八寶粥、礦泉水等零食的小推車,他們還要爬起來讓道。

他們每個人都帶了一個大的塑料杯子,裏麵泡著茶葉片很粗大,茶水色澤很深,看上去茶很濃,杯子內測沾滿了厚厚的茶鏽。有個阿姨帶了一個小姑娘,四五歲的樣子,紮了兩個馬尾小辮子,穿著一個黃色的體恤衫,並不是很平整,看上去皺皺巴巴的,腿上穿著一條縫製的短褲,小姑娘看著同娜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跟周圍民工不一樣,對同娜就很好奇,不停上上下下地打量同娜。周圍的其他民工也時不時地瞄一眼同娜,那隆起的胸脯和修長的大腿,然後再把腦袋轉過去。同娜並不覺得周圍的民工討厭,她覺得父母也是這樣在外地打工,在心底裏就有一種天生的親切,至少不排斥。

同娜看到小姑娘不時地瞅她一眼,就跟小姑娘打了個招呼:“小姑娘,你幾歲了啊?”小姑娘看了一下媽媽,媽媽笑著說:“快回答美女姐姐啊?”小姑娘這才說話:“六歲了呢!”

“還沒有上學嗎?”同娜已經把自己當成老師了。

“還沒有呢,我們那裏都是八歲開始讀小學。”那位阿姨回答。

“八歲上小學有點晚呢,讀小學之前不會讀學前班、幼兒園之類的嗎?”同娜追問道。

“村裏哪有那些,就隻有一個小學,外出打工的越來越多,學生也是越來越少,整個現在都不到兩百個學生,基本上是跟著爺爺奶奶生活。”阿姨笑著說,她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了:“看你像個老師?”

同娜聽到阿姨說自己像個老師,心裏一陣高興:“是啊,我是今年剛畢業,準備去巴蘭香縣支教。”

“我們那裏每年也都有剛畢業的大學生去支教,有的待不不了多久就走了,鄉下條件太苦了。”

“我也是農村出來的留守兒童,我能吃了這個苦,看到這些孩子們,都能想起我自己小時候。”同娜很認真地跟阿姨說。

火車繼續往前疾馳,一天兩夜的行程,途中穿過崇山峻嶺、滾滾的大江和蒼茫的荒原,白天的時候車窗兩旁不停地變換景色,晚上的時候車廂裏安靜了下來,能夠清晰地聽到火車碰撞軌道的聲音,窗外黑漆漆的,隻有火車到站城市,才會有星星點點的光亮。

到達巴蘭香縣火車站的時候,已經淩晨四點多了,同娜拖著行李箱出了出站口,發現除了遠方的天際有幾顆星星,夜空還是漆黑的一片,幹脆在火車站等待天亮,等天一亮給家裏報個平安,再從巴蘭香縣汽車站坐車去巴蘭香村。同娜在火車站外麵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昏暗的燈光還能勉強照射到。同娜趴在行李箱上想繼續眯一會,突然一個人過來把同娜的雙肩包搶走了,那人身手很矯捷,同娜根本追不上,而且還處於瞌睡迷糊狀態,眼睜睜地看著盜賊逃之夭夭,消失在遠處的夜色中。

同娜心目中巴蘭香縣是一個安靜而淳樸的地方,沒想到剛來就丟了背包,想想畢竟是火車站人員比較混雜。還好雙肩包裏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隻有一些洗漱用品、毛巾等日用品,手機也握在手裏,錢包證件都裝在口袋裏,要不然就麻煩了。

終於熬到了第二天早上,火車站不遠處的四周都是層巒疊嶂的山峰,遠處的崇山峻嶺還氤氳在清晨的迷霧中。一輪朝陽從地平線上方冉冉升起,陽光沒有那麼毒辣,溫和而平靜,路邊溝渠裏的樹木向天生長,枝幹強壯地立在大地上,樹葉掛滿枝椏,地麵長滿了翠色的青草,像是一層綠色的毯子,毛茸茸地讓人想躺下來,這裏到處都充滿了茂盛的生命力,這才是同娜心目中的巴蘭香縣。

同娜拖著行李箱到了巴蘭香縣的汽車站,縣城的汽車站不大,看上去有點破敗,巴蘭香縣四個字已經布滿了灰塵,應該有好多年了,顯得有點陳舊。來來回回的人不時地從同娜身邊走過,有的人還穿著各種花色刺繡民族服飾,充滿了民族風情,同娜很難聽懂當地的方言,嘰嘰咕咕的話語聲有時候隻能讓她幹著急。同娜白色的連衣裙微風吹佛下輕輕拂動,飄飄的長發在陽光下散發著閃閃的光芒,吸引了周圍很多目光側視,一看就像是從大城市來的,縣城裏大多數人穿的土裏土氣的,沒那麼洋氣。

同娜買了一張去巴蘭香村的汽車票,等了大約半個小時,終於可以上車了,是一輛很小的公共汽車,座位顯得很陳舊,前麵的玻璃上掛了一個牌子巴蘭香縣-巴蘭鄉村。同娜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位阿婆坐在了同娜旁邊。阿婆頭發全白了,手裏攥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子,袋子係的緊緊的,同娜隱隱約約地看到裏麵有一些桃子,還有一些藥。

阿婆看到同娜,嘴角露出了淳樸的笑容,眼角還有微微溢出的淚光,她從袋子裏拿出了一個桃子,用手擦了一下遞給同娜,嘴裏嘀嘀咕咕地說了什麼。同娜沒有聽懂,阿婆大概知道她是從城裏到巴蘭鄉村支教的大學生,每一兩年都會有一些大學生下到村裏支教。同娜也趕緊衝著阿婆笑了笑,接過了阿婆手中的桃子,表示對阿婆熱情的感謝,同娜指了指百色塑料袋裏的藥,阿婆把褲管抹上來,指了指自己的腿,不停地搖頭,意思是她的腿一直都有毛病,看到阿婆的腿上都是紅色的斑塊,應該是一種皮膚病,同娜心裏咯噔一下,滿是同情地點了點頭。

汽車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晃晃悠悠地行進著,山路都是從山嶺開出來的,山路上麵是隆起的山峰,下麵是萬丈深淵,不時地會有一個湖泊,湖水碧綠地仿佛一塊綠色的寶石,粼粼的波光將自然的美景襯托地天衣無縫。同娜沉浸在雋永的景色中不能自拔,山水就像是她的一種信仰,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汽車在彎彎繞陡峭的山路晃了五個多小時,終於到了巴蘭香村,村口豎著一個黃色的木牌子,上麵印著巴蘭香村四個紅色的字,牌子在三叉路口靠近進村路的方向,木牌子旁邊是通往村裏的山路,與山路基本平行的是一條不算太寬闊的河流,河堤不高但長滿了長長的青草,河水是綠色的,緩緩地流淌著,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像極了休憩中的睡美人。

周圍也是一望無際平坦的綠色,被幾條道路切成綠色的豆腐塊,不遠處就是跌宕起伏、菱角分明的山峰,它們拔地而起,卻又安靜地躺在河流兩邊,仿佛美人旁邊已經進入溫柔鄉的英雄。同娜知道已經到達巴蘭香村了,那個她日思夜想支教的美麗遠方。

同娜攙扶著婆婆下了汽車,下了汽車就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了,果然是美麗遠方!藍色的天空和白色的雲朵交相輝映,天空下麵是連綿不絕的山川,樹木密密麻麻地蓋住了山川,形成了一道美麗的綠色長廊,鳥兒在這美麗的綠色家園飛來飛去,巴蘭香村就坐落在群山中間的空曠地帶,村落的房子緊鄰地抱在一起,進村的山路從村口一直延申到了村裏,路兩邊還泛起了黃色的泥土,是前幾天下雨留下的痕跡,村裏不時地傳出雞鳴狗叫的聲音。

巴蘭香村的房子都是二層的木樓,第一層是用結實的木棍支撐的半露天的空間,下麵隻會放一些農具,養殖一些雞鴨鵝之類的家禽,二層是一個完全封閉的木屋,是村民用來飲食居住的,木屋上麵有一個斜坡,方便下雨的時候雨水往下流淌,屋頂上鋪著用泥巴自製的瓦。巴蘭香村的所處的地方氣候比較濕潤,夏天的時候雨水較多,山林裏水草較深,經常有毒蛇出入,二層的木樓可以防潮防水,有效保護村民。村落的前麵是一片麵積梯田的農田,除了一些蔬菜瓜果,主要種植水稻,稻秧已經有小半米了,稻田裏的水還有一點渾濁,但仍然微微泛著綠色的青苔。

村裏那條河從村口一直延申到村裏,鑲嵌在村落的前麵,宛若一條晶瑩剔透的綠色絲帶,輕輕地穿過巴蘭香村,陽光打在水麵上,折射出金光閃閃的美麗的光波。河流兩岸的田地裏種的是已經高至人腰的玉米,像是一群身著綠色軍裝的戰士在守衛家鄉。同娜看了一下河流旁邊豎著一塊木牌,上麵人工書寫了四個工整有力的字布那泉河,原來河流的名字叫布那泉河,名字跟河流一樣充滿了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