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叛軍總數不過區區五百人,但他們麵前的白甲兵,竟足有三百。
白甲兵在叛軍麵前緩緩列陣,長夜裏一聲孤獨的金屬摩擦,白甲將佐拔刀了。
叛軍將佐咽了咽唾沫,強迫自己也隨之拔刀,揮刀指向麵前這群麵無表情的白色惡鬼。下令衝鋒的口號就在他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回身看看身後的叛軍士兵,發現他們正在不受控製地緩緩後退,握著刀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對麵的白甲兵似乎感受不到任何情緒。麵對還未開戰便已搖搖欲墜的叛軍,他們的臉上沒有鄙夷,沒有蔑視,沒有嘲諷,隻有一片看不到底的漆黑。
將佐猛然反應過來,他們分明不是在看一群恐懼的叛軍,而是在看一群站立的屍體。
“弟兄們, 沒有退路了!”將佐嘶啞地大吼道,“從入城一刻起,今夜我們已經犯了死罪,此時退縮便是萬劫不複!”
他猛然向著麵前的白甲兵揮刀:“隻有殺了他們,殺了大汗,我們才有一線生機!”
叛軍們的腳步停止了,將佐的話驚醒了他們,窮途末路之人在死亡的恐懼下再次聚集起驚人的勇氣。
“不過是區區幾百白甲兵,孰勝孰負,用手裏的刀來說話吧!”將佐狠狠咬牙,“殺!”
數百叛軍齊聲呐喊,如山洪一般向著白甲兵的陣列奔湧。白甲兵伸手放下了頭盔上的麵甲,微微躬身,放平了手中的長槍,神情冷漠。
“主子,我軍絕無可能衝破大汗的防線!”簷頂之上,血滴子聚攏在豪格身邊,聲音微微發顫,“那可是白甲!我軍會全軍覆沒的!”
“他們不再是我們的人了。”豪格看也不看激烈戰鬥的戰場,隻仰頭望著淒冷的殘月,神色灰暗,“父親啊父親,兒臣還是低估了你。無論什麼時候,你都不會放下心裏的防備的。”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等。”豪格盤腿坐下,眼底冷若寒霜,“今夜一事,我們已經敗了。但血滴子和本貝勒的身份還沒有暴露。為了永絕後患,我們斷然不能讓任何一個叛軍活著見到大汗!”
血滴子們聽來不由心底一涼。豪格已經自然而然地將底下那些還在浴血奮戰的青年八旗子弟視作叛軍了,分明片刻之前他們還是牢不可破的盟友。
戰鬥幾乎是在一刻鍾之內宣告結束。叛軍率先發起衝鋒,卻無法撼動白甲堅固密實的防線。一次衝擊之下叛軍留下了近百具屍體,如此慘重的損失已經超過普通軍隊能夠承受的傷亡極限。而列陣已久的白甲兵迅速變幻陣型,將防守陣驟然變為攻擊陣,鋒利的長槍直指叛軍,長槍所到之處叛軍成片倒下。白甲僅僅依靠一次衝鋒便擊穿了整條叛軍陣線,一心求死的叛軍隨即開始最後的掙紮。聚集成團時叛軍都無法抵抗白甲的衝擊,單打獨鬥時整片戰場幾乎淪為白甲收割人頭的主場。一番激烈而血腥的廝殺之後,戰場上還站立的隻有包圍圈中心的十餘名叛軍將士了。
“大汗有令,不可趕盡殺絕,需留下活口,大汗有話要問他們。”統領這支白甲百人隊的額真低聲下令,白甲兵們這才停止前進,整齊劃一地豎起長槍,將殘餘的叛軍們圍成了鐵桶。
將佐站在殘餘的叛軍中間,渾身是傷,舉著刀的手劇烈地顫抖著,仰天發出一聲痛罵:“亂臣賊子楊雲清,有勇無謀,誤我大事!”
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話音未落,隻聽風中傳來無數細微的破風聲, 若是還有兩大營的武士在此一定會立刻聽出,這是半空那群黑色獵手接近時發出的聲響,整個夜晚這個聲音在罕王宮上空連綿不絕,每次響起時都意味著將有人殞命。
果不其然,深處包圍圈中心的叛軍也體會到了與兩大營武士同樣的感受。隻見月光下密密麻麻的寒光迅速閃過,十餘名叛軍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伸手摸向脖頸——那裏精準地插著一支匕首,精準地貫穿了整個喉嚨,讓人連呼救的聲音也無法發出。
周邊的白甲兵第一次流露出驚懼的神色,立即抬頭望向半空。但他們察覺的太晚了,當他們試圖找出半空中的黑色殺手時,他們已經乘著風消失在無邊黑夜裏。而包圍圈中的十餘名叛軍此刻已然盡數氣絕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