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熹給了這個瘋子一耳光。
“顧寧安,我恨你。”
她眼裏沒有恐懼,隻盛滿濃稠的悲傷。
如冬日的霧,月光也難以照進。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哪怕是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不會像恨你一樣去恨另一個人。”
遠處風馳電掣駛來長長一隊車。
伴隨著警笛鳴響,烏泱泱的人群湧來。
顧寧安接住她眼角一滴淚珠,撚了撚指尖,倏地一笑。
“恨我……也好。”
絕壁上,他掃了眼那些人的臉,環著沈熹一步步後退。
大風吹起她潔白婚紗裙擺。
驚叫聲此起彼伏。
數不清的紅外線瞄準了他。
陸景明想要衝過來,卻被老楊與其他人死死攔住。
他叫著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
“沈熹!!!”
聽到聲音,沈熹仰起臉望向他,神情中滿是眷念與不舍。
身後的顧寧安看了她一眼,輕輕笑了笑。
下一刻,他突然用力一推,她向前踉蹌而去。
而他扔了槍,張開雙臂,大笑著向後仰倒。
“沈熹,收好我的新婚禮物。”
萬籟俱寂。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後,現場一度很混亂。
喧鬧聲甚至壓過了崖下洶湧的浪潮。
連沈熹也久久回不過神,愣在原地。
陸景明衝破桎梏,上前緊緊抱住她。
力道很大,她幾乎喘不上氣。
可她沒說什麼,反而更加用力的回抱過去。
“別怕,我沒事。”
見她安然無恙,陸景明即將失控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慢慢鬆開她。
低聲呢喃: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沈熹望著四處組織人手下崖搜尋的警隊,恍惚道:
“這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有誰看見顧寧安剛才扔的槍了?!”
老楊高聲問道:
“誰撿到槍了?!”
眾人麵麵相覷,紛紛否認。
沈熹心裏無端湧上一絲不祥的預感。
心有靈犀一般,她朝某個方向望去。
然後,看見了顧寧遠削瘦的臉。
他矗立人群之外。
如同沉默的一道影子。
可影子手裏……不會有槍。
他舉起手。
槍口對準了陸景明。
扣動扳機。
電光火石間,沈熹來不及思考,反身擋在陸景明麵前。
“砰——!!!”
一聲槍響,蓋過所有喧囂。
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刻。
她攥著他的衣襟,一寸一寸往下滑倒。
陸景明僵硬著脖子低頭。
粘稠猩紅的液體從她身下湧出。
染紅了半件婚紗。
夏玢玢的尖叫聲劃破天際。
陸景明驟然回神,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的眾人怒吼: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嗓音抖的厲害。
血泊中,沈熹臉色慘白,烏黑雙瞳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我不疼的陸景明……真的,一點都不疼。”
她對他伸出手,“你別哭了好不好?”
哭?
誰哭了?
陸景明一抹臉,指尖濕漉漉的,風一吹,徹骨的涼。
哦,原來哭的那個人,是他啊。
他狼狽的擦了擦眼睛,想抱沈熹去醫院。
可剛動了分毫,她身體猛地抽搐,嘔出大灘大灘的血。
那些血那麼多,那麼燙,濡濕了他滿手。
陸景明不敢再動,滿臉絕望。
“我,我不疼。”沈熹嗆咳了幾聲,努力想要安慰他。
他艱難出聲:
“可你會死。”
“……沒關係。”
沈熹眸子的光黯淡下去,眼神漸漸渙散。
她沒由來的想到當年舞台上,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句台詞。
到了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那句台詞真正的含義。
不是祝福,也不是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