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千紫林樹上的花。
潼潼真的來過。
從那以後，每日，夜洹都會到艾潼的墳前待半天，與艾潼講些沒頭沒尾的事。
餘下的半天便是在山中種些菜，建造一個木屋子。
潼潼說過，想她的時候就找些事做，這樣就好像她陪著他做一樣。
他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再次與她一起吃到最新鮮的食材。
日月變換，年複一年。
木屋之上已經爬滿了青藤。
這地裏的菜青了又黃，黃了又青，卻始終無人動過。
夜洹也再未回過族群，那裏有人繼承了族群的一切。
他終於可以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不用再抑製自己的情感。
他沒有多大的誌向，此生隻想陪伴在愛人身邊，足矣。
小家夥們有他們自己的人生，也有新的責任，他該退隱了。
不知過了多少年，艾潼墳頭的一朵千紫花已經變成了無數朵。
每一朵花的盛開，都溢滿了夜洹的深情。
又到了夜晚。
夜洹看著滿天繁星，將自己蜷縮在艾潼的墳旁。
自從幾年前潼潼入過一次他的夢，便再也沒有來過。
現在，他才真正理解了父親當時的選擇。
那隱藏在族群大義下滿室的青環花，精致的冰棺，保存完好的屍身。
原來，他是愛母親愛到了骨子裏，隻是苦苦支撐著罷了。
在人生的最後一刻，他當是最幸福的。
“潼潼，你跟我說過，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其實你才是那一輪明月。”
夜洹看著天上的一彎新月，目光迷離。
“我本無心惹明月，奈何明月入我心。”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閃過，天上的明月仿佛變成了最動人的記憶球。
初見你時，我正在森林裏泄火，你差點摔到我身上，我一氣之下引來一條青蛇嚇了你。
你驚慌失措，卻竭力自保，奈何最後還是掉了下來。
我本想躲開，冥冥之中，竟是鬼使神差地伸了手。
心底萌發你很有做寵物消遣的潛質，想也未想，帶了你回去。
換完衣服的你，白皙透亮，翩若驚鴻，一顰一笑，都像是個精靈。
我想著，這次找的寵物很好，我很滿意。
為此將你打上了我的標簽——我的雌性。
部落裏宣誓所有物，就是你是我的雌性，我是你的雄性。
那現在，我也有了。
有了一個我滿意的。
我故意貼近你，挑逗你，就是覺得和你一起玩，有趣。
比打架，有趣。
你看著乖，其實一點也不乖。
見麵就對我欲迎還拒，神情裏全是讓我別靠近你的意思。
還使用一些我不懂的詞彙暗暗說我的壞話。
到處給我惹事。
可是，你竟然會為了一個普通的獸人，故意與我親近，間接替他求情。
我表麵答應了，繼續保持著冷酷霸道，心裏對你的看法卻是隱隱開始發生改變。
你到處招惹是非，惹了白柔，又惹了白邪。
這招人恨和爛桃花，你是一個也不少。
可也幫助我肅清了部落裏的奸細。
後來我覺得你終於安分了，竟未想到，一個被獸人百般折磨的雌性，你收了來。
我覺得你多管閑事。
可真正調查了海棠的身世之後，我又聯想到自己。
若是當年……我流落在外，渾身是傷，獸獸嫌棄，饑飽不分之時遇見了你。
你是不是……也會同樣將這樣破爛不堪的我，攬入懷中。
那一刻，我發覺，你不僅僅是我的寵物。
我好像對你……有一點點不一樣了。
之後，你讓我驚覺自己撿到了一個百寶箱。
你發現了很多能吃的食物，打造了很多我沒有見過的東西。
將烤肉做得那麼好吃。
和別的獸人也相處地十分融洽，他們好像比起接受我，更加願意接受你、相信你。
連帶著，對我也更加親近。
夏末的夜晚，熱鬧無比的篝火晚會，不知不覺，一個身影跳進了我的心中。
……
我們坦誠相見，你更加依賴我，我也更加離不開你。
我們做著最幼稚的遊戲，說著最幼稚的話，可卻是最幸福的。
……
夜洹緩緩訴說，似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雙盛滿了愛意的森黑紅眸看向艾潼的墳塚。
“你是想告訴現在的我，月暫晦，星常明。”
“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