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澈搭著采苓的手,剛剛站起來的膝蓋又彎了下去,“臣妾不知何罪之有,還請太皇太後明示。”

“祖宗規矩嚴苛,頭一條就是後宮不得幹政,康妃好本事,此次平定三藩,你倒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太皇太後恕罪,當日皇上提起此事,眉間似有憂愁,臣妾隻想為他分憂,便說了些內宅婦人的處事手段。誰知竟讓皇上從中得到啟發,連夜和朝臣商議過後,才定下計策來。”

她把肩膀往回縮,做出恭順狀,“究其根本,還是皇上和大臣們見微知著,運籌帷幄的緣故,臣妾不過是個話引子,實在擔不起功勞二字。”

“口齒倒是伶俐,哀家不願同你爭辯,凡是論跡不論心,不論你的目的是什麼,插手朝政是事實,哀家看你管著後宮久了,越發失了分寸。”

如澈咬著嘴唇,低頭道,“臣妾不敢。”

“罷了,哀家也不想同你為難,小懲大誡吧,你去把女誡抄寫一遍,就在哀家跟前抄!”

如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角落裏擺著的桌椅,上麵的筆墨紙硯早已準備好。

她壓下心中的不適,行了個禮,用站立的姿勢,握筆抄寫著,這回她用的是簪花小楷,字跡沒有半點風骨,能看清楚就行。

畢竟這種糟粕,還不配用她練習了多年的瘦金體來抄。

蠟燭越燃越短,如澈揉了揉手腕,因為她抄一句她就要在心裏吐槽一句,所以速度並不快。

時間越發晚了,她悄悄看了太皇太後一眼,暗歎了一口氣。

想不到啊,一個讀了大學的新時代女性,竟要被壓在這裏抄《女誡》,真是命運無常。

目睹她的小動作,太皇太後並沒有生氣,在如澈來時,她就把宮人都遣走了,不當著人訓斥她,已經是全了她的臉麵。

“哀家知道,你是個有傲骨的,與其用別的來罰你,不如讓你抄一抄女誡,才更能漲漲記性。”

“太皇太後明察秋毫,洞察人心,臣妾佩服。”

見她不卑不亢,不肯低頭的模樣,太皇太後竟然笑出了聲。

“不瞞你說,哀家當年進宮,對什麼女則女誡也是半點都看不上,嗤之以鼻。若哀家真如上頭所說,在當年福臨年少繼位時,做個隻知道聽話順從的婦人,恐怕愛新覺羅家的江山早就保不住了。”

“可是後來我明白了,這女誡可真是好東西,你握著它,便可立於不敗之地,它不該是束縛在身上的枷鎖,而是管理嬪妃的利器。”

迎著如澈驚訝的眼神,她目光中閃過智慧的光,“其實男子和女子又有什麼不同呢?前朝奉行半部論語治天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同規訓女子乖乖依附男人也沒什麼兩樣,許多男子縱然心底不喜孔孟之說,但在世人眼中,這就是正道,隻要有青雲之誌,便不得不學。”

“後宮的女子也是一樣,若你出自鄉野人家,大字不識,哪用得著學什麼女誡?但隻要是名門貴族,就必須要學。女誡於女子而言,就如同孔孟於男子,想不想學,從來都不在於你自己,康妃,你明白了哀家的意思了嗎?”

如澈心神微微動蕩,沒想到上上屆宮鬥冠軍,在政治上也有所作為的孝莊會給她開小灶,一對一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