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福宮正殿,敬嬪坐在黃花梨透雕纏枝紋的扶手椅上,頭上戴了一圈鑲珍珠的藏藍色滾邊抹額,單手撐著腦袋,被宮人伺候著喝安神湯。
她的貼身宮女之瑤喂完湯,把碗放在一邊,用帕子細細給她擦了嘴,道,“娘娘,皇後派人過來吩咐,說是為免通嬪住在原處觸景生情,不利於休養,讓人把她挪到後殿去。”
“哼,她倒是會做好人,什麼觸景生情,若真是為通嬪,大可以把她遷出鹹福宮,搬得遠遠的,再也不見才好。
不就是看她已經升了嬪位,再住在配殿不合適嘛,想把整個後殿都給她就直說,本宮還能不讓?”
敬嬪早把鹹福宮視為自己的地盤,雖說她隻是個嬪位,隻能住在前殿,但後殿她也沒有空著,直接用來當作庫房,存放了不少雜物。
再想收拾起來給通嬪住,麻煩不說,她還要從前殿開辟出一間庫房來,哪有如今自在?
越想就越來氣。
之瑤幫她按捏著頭上的穴位,說,“娘娘放寬心,通嬪正為了她兒子傷心呢,聽說已經水米不進一整天了,想來已是不中用了,您不必理會。”
敬嬪輕蔑地瞥了後院一眼,“哼,本宮還當她多硬的心腸,連自己兒子都能害死,如今倒是假惺惺求神拜佛起來了,我看她未必是慈母心懷,怕是於心不安吧。”
“難怪通嬪夜不安寐,一夜都沒合眼,不知她午夜夢回之時,她兒子的冤魂會不會找她來索命。”
她原本想討好,結果馬匹拍到了馬腿上,敬嬪狠狠瞪了她一眼,“說什麼呢,真是晦氣!”
說完,她環顧著房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隻覺得鬼氣森森,桂葉刷風。
又似秋墳鬼唱,恨聲不斷,她倒抽了一口涼氣,頭似乎又開始疼了。
之瑤也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白,急忙補救道,“皇後不是說了,過幾天要去寶華殿祈福嗎?娘娘到時候找大師要一疊平安符,貼在門窗上,可保邪祟不侵。”
“那可找個高明點的大師,莫叫亂七八糟的小鬼找上門來。”
她沒有明說是誰,但主仆二人都清楚,這是害怕萬黼阿哥的陰魂過來尋仇呢。
“其實娘娘不必憂心,都說鬼物神誌不清,他又是個不懂事的小鬼,哪裏分辨得出到底是誰害死他的,隻會盯緊明麵上的仇人。況且他被生母所害,恨上加恨,不死不休,根本顧及不到旁人。”
“但願吧,若非通嬪猶豫不定,不肯用藥,非要用什麼驚嚇的法子,本宮也不願做出這等損陰德的事來。”
“畢竟她是生母,就算想得再清楚,真到下手的時候難免心軟,還是娘娘睿智,早料到她不會聽話,在背後推了她一把。”
“哼,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小孩子心思純淨,哪裏知道什麼叫害怕,就算把隻死貓放在他麵前,他恐怕還以為有人在同他玩。”
敬嬪像是在為自己辯解,絮絮叨叨說,“本宮隻是擔心此事最後不了了之,讓惠貴人逃過一劫,白白浪費了如此好的機會。”
她和惠貴人的宮殿位於一前一後,每次出門都少不得要撞上,她們雖都在嬪位,但惠貴人仗著生下長子,一向以嬪位中的第一人自居,見了她,次次都會冷嘲熱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