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什麼?”她聽到關鍵處,不由自主地問他。
絲線頭!他借著燈光竟看到比發絲相當的絲線頭。他如雷轟頂。後來細細思量,從來京繡以吉祥如意為主題,自今發現的繡品中,從沒有一付繡品不扣吉祥,不表如意。隻單這一件,或許是因為那詞的關係,讓人心生淒楚。做工雖精巧,詞句也被人稱讚,但這或許是一件贗品?
他一時焦急,這件事如何處理,去告訴院長,當日沒有鑒定仔細?可是這樣一來,他苦心多年的教授職位不保。冥思苦想幾日之後,他突然豁然開朗。隻要找到一件相似的繡品,暗中偷渡,沒有人會發現。托人介紹,他找到古雅仁的古董店。古董店店裏也沒有這樣的京繡,他正要失望時,古雅仁對他說:“她一定會有,你去找她。她叫梁婉兮。”
他說到這裏,抬頭望向少女。
少女坐在他的對麵,風吹過她的額頭,拂亂鬢發。她對他微一笑,雙眸裏似湧出不符合她年齡的智慧與豁達。他覺得有些突兀,自己也說不上來的奇怪。他見少女並沒有說話,便說:“我會付錢,多少都行。”他掏出支票想要填寫。少女淡淡一笑,製止了他:“現在不必,拿到京繡再商議。”她說得輕柔,語氣卻有一種不可置信的堅定信念,讓他相信這一次他絕對不會空手而回。他唯唯諾諾地答應。
少女送他出門,囑咐他不必再到這裏來,她會讓古雅仁另行通知他。
“幾時?”
“三天,可以嗎?”
他想不到這麼快,隻得將信將疑地點頭。
牆上那麵純白色窗簾的背後,有一個秘密。至他離開之後,少女關上所有的窗,拉上窗簾,拉開那牆上純白色的紗簾。屋子裏安靜得隻聽到滑輪滑過鋁製軌道時發出的噝噝聲。
一整牆的書架,滿是書。
書架並排著一個有六個。每個書架之間都有一道五寸寬的隔斷。隔斷與書架同是暗紅木紋的,看上去非常結實。她輕輕地走了過去,踏過白色長毛的地毯。她推開了最中間的那道隔斷,旁邊的書架立刻向一邊傾斜,密道就出現在她的眼前。
密道並不昏暗,頂上的水晶燈已經打開,發出柔和的橙色光芒。她輕輕地走過去,穿過密道。頭上的燈光一盞又一盞,把她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她已走過許多次這條密道,可是時至今日,她依然心有餘悸。這樣的能力總是讓她覺得不安。
她走到一間四麵都有鏡子的房間。房間很寬闊,並不是方方正正的樣子,而是一個柱形,四麵的牆圍成一個圓,除開她進來的那道門,以及對著那道門對麵牆上的一道珠灰色牆壁,牆上全都是鏡子。
鏡子從天花板一直垂到地上。她拉開其中一麵鏡子,鏡子原來是鑲在櫃子上的。拉開櫃門,裏麵是一層一層的嵌著雲頭銅鎖片的烏木小匣,每一層都貼上一個標簽。她拉開的這個櫃子,頂上寫著“元”中間為“明”,最下為“清”。
拉開貼著標簽為“清”的抽屜,映入她眼簾的是一件紫紗套袖旗袍。衣服整整齊齊地疊著,旁邊小格子裏放了一排點翠花簪。
她換上套袖旗袍,下著暗花百褶裙,頓時四牆的鏡中,數百個她紫影窈窕。牆角點著的熏香在燈光中嫋嫋上升,如夢似幻。
紫衣並不華美,透出一股清秀。那鏡中人影落落大方,也許並不華美出眾,但靈氣卻是這世間少有。她辮起長發,再以一張白紗掩住眉目。然後,她走向那道珠灰色的牆。牆從中間轉開,如玻璃旋轉門。又是一條密道。像是歡迎她的到來一樣,通道頂上的水晶燈已經全部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