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1 / 2)

【葵】

初夏已至,盛夏已經來臨。

這個季節的白天總讓人浮躁不安,然而我們會無比盼望跳入涼爽的遊泳池。夜晚也同樣讓我覺得舒服,走到陽台,蜷伏在把手上。夜色很濃,很深,很安靜,黑壓壓的一片樹木,樹葉似乎在沙沙作響。或許是我的錯覺,因為沒有一點兒風。我聞到了夏夜裏蟲子的味道,好像是草,蟲子,空氣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孩氣十足的味道。

這讓我想起小七,她是我最愛的知己。

那次小七哭得淚流滿麵地跑來找我。

告訴我,父親又把一個可憐的女人氣走了。告訴我她又沒有母親了。

我會因為她的傷心而傷心。看著她嬌小的身體,忍不住將她擁入懷裏,讓她感受到我所能給予的淡淡的暖,淺淺的愛。

那是梔子花開得香噴噴時候的事了。小七一直說羨慕我有一個寬宏大量的母親,每天都像一個打不倒的不倒翁,勤快的像螞蟻搬家。我聽了隻會嗬嗬的笑。對啊,我是一個幸福的孩子。所以我想自己有責任讓小七感受到和我一樣的愛,讓這個充滿憂愁的孩子感受到溫暖。可是她卻像一隻麻雀,倏的一下就消失在無風的夜裏,留下一片迷惑。

小七一定是勇敢去追求她的攝影師夢想了,我一直這麼自以為是的堅信著。她曾經說要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定格在她的攝相機裏,這樣就感覺沒有遺憾了。說這話時她的眼睛流露出欣喜,那是找到了未來的色彩。從那之後我發現她喜歡去拍天空,樹木和出現在她生活中的每一個女人。

小七一直把杏阿姨當作自己無比崇拜的偶像,對於她來說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後媽。她會對那個善良的女人親昵地叫“嗎嗎”。我也認識杏阿姨,她是某個電視台的著名主持人,有一把嘹亮而甜美的嗓音,高挑優雅的好身材,臉上總掛著淡淡的笑容,對每個人都和藹和親,但臉上總顯得不快樂。她把小七照顧得無微不至,白天會在家裏洗衣做飯睡覺如同任何一個普通的已婚女子,等到晚上小七熟睡之後才到電台裏去錄製節目。在那段時間裏小七常在同學麵前炫耀,隻有我和她的內心預感到這是一段不會長久的生活,所以她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填充那份恐懼。

果真如此,小七父親的病在那個浮躁難熬的夏天屢次爆發,甚至有一次差點毀去了杏阿姨那張無與倫比的臉蛋。小七每次歇斯底裏的阻止,卻每次都變本加厲。杏阿姨受了很多的苦頭,但從不會向小七埋怨。小七以為杏阿姨可以挺過來的,可上帝就是和她過不去,就是要和她作對。在杏阿姨離開的那天,小七說看見了那個強悍而不快樂的女人臉上流淌著意味深長的淚水。自認為聰明的她也不知道那晶瑩的淚究竟表達著什麼。

或許是對小七父親的愛,或許是對小七憐憫,或許是舍不得。誰又知道呢?

想起那夜小七說要來我家和我一起睡,我在電話這頭暗暗欣喜。她來到我家時已經洗完澡了,毫不猶豫地鑽進暖和的被窩裏,兩眼直視雪白的牆壁。我也隨之關燈,側過身子從背後輕輕地抱住她。小七先是略微地顫抖一下,然後把身子翻轉過來,把頭埋到我的胸口處。我忽然感覺自己抱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有生命力的冰,它很沉重,壓抑。讓我感受到屢屢寒意正在無形地蔓延,禁錮了我。

小七咽了一下說:“你的身體如同一個火爐,再慢慢地融化我,感覺越來越暖,越來越暖”。

想起她,我是必要想起木。我和小七,木和小七,我和木,似乎在某一時刻是密不可分的東西。

那年的某一天,木和朋友飆車回來,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他隻有在經曆刺激之後,才能應證留在自己內心那抹不去的痕跡,現在需要平靜。他雙眉緊扣,沉思了許久。他決定去和母親說他回去屬於自己的地方過年。

“你自己和那個畜生商量,順便把你妹妹也帶去。”他母親頭也不抬。一隻手玩轉著麻將,另一隻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半根香煙,不假思索地說。木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想看見那塗了幾層厚粉底的臉與脖子成鮮明的對比。讓他覺得惡心。

“不方便的。”木扭過頭說。

“有什麼不方便,你姐不會去的。你把妹妹帶去,代替你姐。這樣家裏就不用我操心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牌。依舊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你就想在這偷情是吧?老巫婆。”這句話剛落地。老巫婆立刻在麻將台的中間抓了一手麻將砸在了木的臉上,轉過身站起來,快捷的兩巴掌橫掃過去。木知道自己來得及躲,卻沒有那樣做,臉上不帶任何表情。仿佛那一巴掌喚醒了沉睡千年的他。接著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恐叫。

“你給我滾回你爸那去,別在這裏人。”木拾起地上的一個麻將,往台上一扔,微微揚起嘴角說,“這麼多朋友在,你就不怕丟人嗎?”然後,頭也不回地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