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爵興宗孔雙薦凶徒葉盛簡當一場敗北
話說淩氏等聽說淩貴興來了,也吃了一驚,躊躇了良久,麵麵相看,想不出個主意。淩氏道:“也罷,開門放他進來,等我也問他一番,問他為甚隻管和我作對。好歹他是我的侄兒,未必好拿我怎樣。媳婦們且回避了,祈富快去開門。”天來兄弟見母親這般吩咐,也不敢阻攔,眼看祈富往外去了。不多一會,忽見祈富飛奔進來,大喊道:“老太太、官人,不好了!強盜來了!”淩氏母子大吃一驚。隻見貴興跟在祈富後麵,嘻嘻哈哈,一路笑著,趕了進來。後麵跟著一大群人,也不知多少,仿佛隻認得宗孔、美閑、越文、越武幾個,其餘亂哄哄的,一時也難分辨。
卻說淩貴興走進客堂,見了天來,一時良心難昧,臉上不覺紅了一紅,胡亂拱拱手道:“老表台請了。”瞥眼看見淩氏坐在堂上,也不覺彎下腰去,拜了一拜道:“給姑母大人賀歲。”淩氏發話道:“貴興,我家同你一向是和睦無事的,你為甚事,近來隻管和我們作對?須知……”說聲未絕,貴興也沒有答話,忽聽得宗孔大吼一聲道:“侄老爹,你為何隻管同他說話,豈不誤了正事!來,來,來,我給你有話說!”貴興聞言,借勢一溜,就溜到天井裏去。宗孔大踏步上前,一手執著淩氏,大吼道:“你這老虔婆,老不賢,占據了石室,阻遲了你侄老爹的功名富貴……”說聲未絕,揮起碗大拳頭,就要打將下去,天來連忙搶步上前救護。淩氏又氣惱,又驚駭,身子不由的抖將起來。眾強徒一擁上前,把所有玉石花盆,花梨木桌椅,登時搶個一空。宗孔放光了一雙凶眼,看著眾人都一哄散了,便放了淩氏,一翻手扭住了天來道:“賢甥,你送我一送。”不由分道,拉著就走。天來隻得跟了出來,走出大門,隻見一眾強徒,已是散得無蹤無影。宗孔一撒手道:“饒了你罷。”順手一推,天來幾乎跌了一交,宗孔便揚長去了,一徑奔回貴興家中。
隻見眾人手忙腳亂,正在那裏調排桌椅呢。當下重整杯盤,歡呼暢飲。貴興忽然又放下酒杯,長歎一聲。宗孔道:“侄老爹,方才因為玉石花盆歎氣,此刻已經取到,不知還有甚不滿之處?”貴興道:“叔父那裏得知,我此刻忽然想起,我家連喪二命,雖是他們自尋短見,但是我細想起來,總因為梁天來而起。倘使沒有梁天來這件事,我不至於同妹子破麵,我妹子就不至於上吊。我妹子不上吊,我妻小也就沒有死法。這兩條命,不是都被梁天來害了麼?怎能夠把他兄弟殺了,作為抵命,我才得甘心呢!”宗孔道:“侄老爹放心,包在我身上,替侄老爹報仇雪恨。”區爵興道:“老表台不知有甚妙計?”宗孔道:“侄老爹有的是錢,江湖上有的是英雄。我聞得人說,甚麼古語有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好歹去找兩個來,一個對一個,怕不結果了他!”爵興聽罷,低頭不答。貴興道:“還是叔父算計得到,但不知那裏去尋那江湖上的英雄?”宗孔道:“一時那裏去尋?這個隻好放在心上,隨時留心,遇見時便邀了來,還不能馬上就對他說這件事,慢慢地買伏他的心,自然就辦妥當了。”貴興點頭稱是。當下飲酒已畢,各強徒如鳥獸散。不提。
過得幾天,區爵興帶了一人,來訪貴興道:“賢侄前說過要結交天下英雄,我特引這位熊兄來見。”貴興大喜,便問姓名。那人道:“在下姓熊,沒有名字,排行第七,因此人都叫我熊阿七。”貴興連忙叫置酒相待。熊阿七又講些使刀弄棒的法門,貴興隻樂得手舞足蹈。爵興道:“這都不是阿七哥的本行。他擅長的是飛簷走壁,夤夜之間,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貴興益加喜悅。阿七道:“在下何足道!敝友李阿添,真有萬夫不當之勇,大爺禮賢下士,早晚當帶來相見。”貴興大喜道:“不知幾時可以同來?”阿七道:“就在近處,如果大爺不棄,明天準定同來。”貴興道:“如此最好,千萬不可失信!”酒飯已罷,阿七要吃鴉片煙,貴興叫人買了一兩來。阿七呼呼地吃個幹淨,方才別去。
到了明日,果然引了李阿添來。另外還有兩人,一個名叫甘阿定,一個名叫尤阿美,一般的都是身裁矯健,麵目猙獰。貴興一一接見,置酒相待。飲酒中間,忽然宗孔走到,與眾人一一相見,坐下便吃。直等到酒闌人散,宗孔問貴興道:“方才那個人,是那裏來的?”貴興道:“是區表叔薦來的,就打算叫他們去幹那個勾當。”宗孔道:“這都是初交之人,不可就付之重托。我有兩個心腹朋友,相好多年,近來許久不見了。前兩天打聽得他兩人在陳村,我便趕了去,請他來,所以幾天沒有到這裏。這兩個,一個姓簡,名當;一個姓葉,名盛,都是江湖上好漢,殺人不眨眼的。此刻請在我家裏,侄老爹要見時,就請來相見。”貴興道:“既如此,何不早說?請來同眾人敘敘,多幾個人,到底好商量些。”宗孔道:“侄老爹,你聰明一世,為甚要懵懂一時?這是一件機密大事,隻要一兩個人知道,方才妥當。若是知道的人多了,萬一風聲傳了出去,豈不誤事?”貴興恍然大悟道:“既這等說,叔父且去請那兩位來。”宗孔道:“請來便怎麼?”貴興道:“就重托了他們。”宗孔道:“爵興薦來那四個呢?”貴興道:“叔父放心,我不叫他們知道便是。我招接著他們,另外有個用處。”宗孔聽了,便起身作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