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吳趼人全集.社會小說集.下》(36)(2 / 2)

不一會,內閣抄來一道上諭,寫著:“奉上諭著孔大鵬、李時枚往廣東查辦事件,即帶同司員,照例馳驛前往。欽此。”又一會,門上拿了帖子來報客到。大鵬看那帖子時,正是李時枚,便叫:“請。”

原來這李時枚便是李豐的叔父,現任刑部侍郎,為人風厲嚴正。康熙末年,他做禦史,彈劾權貴,不遺餘力,因此得了廷譴。及至雍正即位,起用廢員,他便用了一個主事。雍正知道他是個嚴正君子,時時把他存放在心裏,所以不到數年,就升到了侍郎。此番因為奉旨查辦事件,特地來拜會商量。當下二人相見,寒暄數語之後,就商量定了奏派司員四人,次日開具名單入奏,奉旨準了。兩位欽差就即日請訓陛辭,帶了司員,並原告天來,一同出京。

一路上饑餐渴飲,夜宿曉行。一天,到了江西,李豐已經在那裏候久了。當欽差未到以前,李豐就打聽得兩個欽差,一個是原審這案的孔製台,一個又是自己叔父。這位叔父是鋒芒刺骨的一位風厲先生,京裏的權貴,見了他也懼怕三分,如何敢去行賄?思量不如趕緊回去,告訴貴興,叫他出海逃走罷。想定了,便收拾行李,準備動身。忽然又想起:“貴興是可以逃走的,但是我呢?當日我也曾代他經過幾回手,徹底根究起來,恐怕終不能免,難道我也跟他逃走麼?若是不走呢,鬧到頭上來時,少不免要擔點處分,並且惱了我叔父,以後要謀一個館地也難了。若竟跟他走了,我所犯的罪,總不至於死,何苦離鄉撇井地走到外國去呢!”想到這裏,不覺呆了。忽又回想:“貴興雖說是個讀書人,其實他的行徑,猶如市井無賴的一般。他鬧了這個重案,本來是神人共憤、天地不容的。我莫若拿了他的賄賂,到叔父那裏去出首,將來就是問到當初我曾經過手的一節,我此時已經先行出首了,自然可以免罪了,也可以討好叔父。”又想道:“這種辦法,未免對不住貴興。”因此又躊躇著,獨自一個人,心口商量了半天。到底顧全了貴興,便誤了自己,隻好對不住也做一次的了。決定了主意,就仍在客寓守候。等到一天,欽差到了,他便走到行轅求見。門上傳了進去,李時枚發怒道:“這個人好沒分曉,我們在路上是例不見客的,怎麼這等冒昧!”孔大鵬道:“既是令侄,不是外人,就見見也不妨。”李時枚道:“他不好好的在廣東,不知迎到這裏做甚?”孔大鵬道:“令侄向在那裏?”時枚道:“在蕭中丞那邊。”大鵬觸著機,想起喜來當日口供,蕭撫院那邊過付贓銀的,仿佛是姓李,因忙說道:“隻管請進來見,或者這個案件的頭緒,在令侄身上,可以探聽得一二,亦未可知。”時枚聽說,便叫門上去叫他進來。

不一會,李豐進來,見過時枚,又對大鵬行了禮,大鵬便讓坐。李豐重複又對時枚跪下道:“侄兒特來叔父處請罪,乞叔父饒恕了,侄兒方敢說。”時枚道:“有話好好的起來說,裝這個模樣做甚麼?”李豐方才起來,一旁坐下,慢慢的說道:“侄兒在廣東,一時糊塗,結識了一個淩貴興……”時枚道:“結識得好人!”李豐便漲紅了臉,又慢慢的說道:“當日不合代他經手了兩件事,後來追悔不及。近來他打聽得梁天來進京禦控,料定必要放欽差查辦,又托了侄兒,先到這裏等候,在這裏打點欽差的下程……”時枚勃然變色道:“嗄!你敢同他將了賄賂來麼?”大鵬道:“李大人且息怒,等令侄說完了,看是如何。”李豐方才寧一寧神,又說道:“侄兒前事已經後悔,此刻怎敢再犯?因為聽得淩貴興說,萬一打點欽差不妥當,便要浮海遠逃。侄兒想,倘使被他逃脫,這件案就永無結期,那梁天來的冤,也永無伸雪之日了。因此虛應了他,來此等候,要望欽差過境時,便出來自首,並告發貴興舉動,以贖前罪。不料恰遇叔父得了此差,為此特來叩見自首,求孔大人及叔父恕罪。”時枚冷笑道:“遇了我,你便出首;倘是別個欽差,怕你又不經手過付麼?”大鵬道:“此時且慢究此事。淩貴興那廝既然預備逃走,我們要先用滾單到廣東,先提了人再說。”李豐道:“不消用滾單,小侄有一計,可使貴興諸人一網就擒。”大鵬大喜,就問:“計將安出?”李豐不慌不忙說出計來,卻是要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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