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強徒,押進來時,本來都是低著頭,不敢仰視的。如今陳臬台這句話,雖是對貴興一個說,卻是大眾都聽得的,不覺一個個地都抬頭去看。誰知不看猶可,這一看,頓時叫貴興死了半段身子,爵興暗暗叫“上當”,喜來卻莫名其妙,林大有這才明白南海縣捉他的緣故。梁天來也看了一眼,卻感激涕零得幾乎不曾號啕大哭。原來這陳臬台不是別人,正是在南雄遇見天來、喜來、爵興,譚村去見貴興,在裕耕堂住了一夜,細查貴興各案卷,細問過付何人、行賄多少的蘇沛之。此時陳臬台把到了南雄以後,即變易姓名,改裝私訪的情形,對欽差略述一遍,又道:“司裏因看見林大有獐頭鼠目,一定是詭計多端的,並且勸貴興浮海遠逃,也是他獻的計,故不能不急急提了來,以滅他的羽翼。至於爵興、喜來二個,當時是用調虎離山之計,暫時把他調開,又怕他聞風遠颺,所以不等大人駕到,先移提回來,以備歸案的。”爵興跪的是在貴興旁邊,暗暗對貴興說道:“此時蘇、張複生,也不能置辯的了。招了罷,免受肉刑。”貴興隻得招了。他所招的話太長,重編這書的,不能把他都錄出來。隻有一句簡便的話,是他所供的,同這一部《九命奇冤》載他的事跡一樣就是了。
當下貴興供過之後,眾強徒也隻得照直供了。各人畫過供,杜勤、徐鳳也供了過付贓銀。當下兩欽差商量,定了淩貴興淩遲處死;淩宗孔、淩美閑、區爵興、林大有、周讚先、李阿添、尤阿美、熊阿七、黎阿二、甘阿定、簡當、葉盛、簡勒先十三名斬決;蔡順及淩家一班越文、越武、越順、越和、宗孟、宗季、宗孝、宗和、其譽、順海、柳鬱、柳權、潤保、潤枝十五名絞決;徐鳳、杜勤革去職銜,問個徒罪;喜來也問了徒罪;犯眷分別笞責釋放。應科年幼免責,這等處分,就是天來代求出來的了。又劄飭番禺縣,立提馬半仙到案,重責五百板,枷號一個月,遞籍。還有許多過付贓銀的,兩欽差商量,因為過於牽連,不去追問了。議定之後,定於明日行刑。各各退堂。當夜擬定了一個折稿,把曾經受賄的官,不分大小,據實陳奏請旨,五鼓時就拜發了。天明之後,綁出各犯,請了王命,押到天字碼頭行刑。
可憐淩貴興財雄一方,卻受了這般結果,都是“迷信”兩個字種的禍根。其餘那一班強盜,更不必論他了。兩欽差事畢之後,即擇日起行,北上銷差。後來奏折到京,奉了上諭,連、劉兩知府,黃知縣,李巡檢都得了個軍罪;蕭撫院得了降調處分;楊製台交部議處;焦臬司因多了夾死張鳳一案,拿交刑部。這都是一個“貪”字的結果。隻可憐劉知府到得了罪之後,還是個糊塗蟲,蕭撫院也有點上李豐的當。
說到此處,這一宗公案算完結了。我這重編《九命奇冤》的,也就從此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