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蘅怔怔地看著惜時良久，她的話猶如一把刀子猛紮進了他的心髒。
他的確用最愚蠢和殘忍的手段報複了他的父皇母後，可是報複之後，他沒有感到快樂，反倒是終日活在壓抑痛苦之中。
柔頡沒了，沒人在乎他的長相，沒人在乎那個祖訓，他以為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在陽光之下，可他卻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動力。
他終日渾渾噩噩，直到聽到賀蘭軒的死，他如晴天霹靂，憤怒與絕望交織，心中唯一的念想頃刻崩塌。
這麼多年，他一直耿耿於懷，倘若他當年正如惜時所言沒有那麼衝動，他和賀蘭軒之間兄弟情誼還在，是不是一切都不同了？
納蘭蘅深吸一口氣，原本還有些哀傷的神色突然淩厲。
“你怎麼想都無所謂！柔頡已滅，賀蘭軒已死，一切都回不去了！”
惜時抬起鄙夷的目光，渾身透著一絲不容侵犯的威儀。
“既然不回去！那你又何必投靠祁王？你得知賀蘭軒被殺之後，又何必去必殺明楚皇帝？你已經過上你想要的生活，何苦以身犯險？”惜時嘴角勾起淡漠的笑意，似乎在嘲諷納蘭蘅。
“賀蘭軒畢竟是我的兄長！他對我也是有情有義！他的仇一日不報，我便一日不得安生！我來明楚窮途末路之時，是祁王出手相助！我與他有共同的目標和大業，自然是一拍即合！”
納蘭蘅心口不一，他到底想要什麼或許自己都沒想清楚。賀蘭軒身死，徹底亂了納蘭蘅的心神，祁王此時相助於他，背後肯定有著巨大的陰謀。
賀蘭軒被段翊瑾利用，惜時不想讓納蘭蘅重蹈覆轍，雖然她不喜納蘭蘅，但還是忍不住提醒句：“段家的人心思深重，你和祈王謀劃，難道不想想後果？”
“後果？我早說過，我與賀蘭軒不同！他有複國的宏圖大誌，而我沒有！祁王想要這天下，是我在助他！隻要這明楚大亂，段翊瑾還活得了嗎？最後明楚誰來做這個皇帝，或者說明楚會不會和柔頡一樣……我才不在乎！”
惜時微微一愣，她此時忽然明白納蘭蘅之前說祁王駕馭不了他的原因了，一個隻有沒有欲望的人，如何能被人拿捏，隻有他拿捏別人罷了。
柔頡是他的母國，他可以不眨一眼地看著柔頡滅亡，更何況其他國家。
納蘭蘅所謂的替賀蘭軒複仇不過是想將明楚變成第二個柔頡而已，所以他現在可以臣服於祁王，替祁王出生入死，而實則他就是想明楚大亂，從而填補心中的愧疚和空虛。
惜時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納蘭蘅這樣的人就像是個定時炸彈，表麵上看著無害，而內核卻能致人於死地。
她也想複仇，也想將段翊瑾從高位上拉下，對他挫骨揚灰！
可說到底她和段翊瑾是個人恩怨，若是搭上整個明楚百姓的安危，這樣的事她做不出來！
惜時眉頭微緊，她料定納蘭蘅找上她一定有原因，當務之急，她必須摸清楚他的計劃，才能另作打算。
“納蘭蘅……你告訴我這些，是何目的？你難道不怕我告發你和祁王？”惜時目光一凜，略帶威脅地反問道。
納蘭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眼神卻尤為篤定。
“不……你一定不會！”
惜時冷笑，“納蘭公子為何如此肯定？我是什麼樣的人，公子似乎還不清楚呢！”
納蘭蘅笑道：“當日你救下我，沒有將我就給那些官兵，我就知道顧大夫一定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再者，我就算不清楚你的為人，難道我還能不相信賀蘭軒的眼光？”
納蘭蘅眸子裏閃著精光，他瞥了惜時一眼又道：“賀蘭軒將如此重要的事都告訴了你，說明他對你極為信任！我曾聽你說起，賀蘭軒救你一命，他現在死了，難道你不想替他報仇嗎？”
惜時冷笑一聲，嘲諷地反問道：“我也曾救下你一命，如果沒記錯的話，我進宮差點丟了性命，也是拜你所賜，這筆賬該怎麼算？”
納蘭蘅眼眸閃爍，他看向別處，終是有些心虛地道：“我也說過……隻要你能活著走出大理寺，我這條命便是你的！我納蘭蘅雖然身無長處，但說到做到！”
惜時輕笑著搖了搖頭，“納蘭公子的命我怕是不敢要，不如納蘭公子回答我幾個問題，解了我心中的疑惑，我們之間舊賬就算兩清了如何？”
納蘭蘅狐疑地看著惜時，或許是沒料到竟然還有人不要他賣命，他對惜時的好感不由地多了幾分。
納蘭蘅暗忖片刻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你問！不過……我隻會回答你三個問題！”
惜時心底冷笑，這納蘭蘅還是吃不得虧，救他一命也不過三個問題。
“當日我明明救了你，你為何恩將仇報陷害我入宮？你在大理寺也說過送我入宮，非你所願，那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不得不做？難道是祁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