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營地早已搭好,手持長矛的士兵成隊地巡邏。

軍紀森嚴,除了杜青峰作為將軍可住在軍營,陸務觀等其他人都會借住在老村長家中,好在軍營與村落不遠,平時一起議事也很方便。

並排的五間屋子,泥屋破瓦,黃土疏草,這就是村長家給唐婉的第一印象,而門口的小木馬,窗台上的小彈弓,還有靠門放的藤條都彰顯著這家人過得清貧但熱鬧。

唐婉還在好奇地拿著藤條擺弄,陸務觀已迫不及待地進去,看見杜青峰他們都在,打開冊子,往大家跟前炫耀一圈,大馬金刀往凳上一坐。

“我得一幕僚,縝密細致,獻上安民策,借你們學習學習。”

看著陸務觀嘚嘚瑟瑟的樣子,杜青峰深感有些人氣人是真的天賦異稟,忍不住道:“什麼幕僚這般沒有眼光,選你獻策?”

陸務觀作出沉思狀,摸摸下巴,一臉深沉道:“估摸是看上我的美色了。”

杜青峰一哽,為之厚臉皮而歎服。

倒是衛行之看到進來的唐婉,便猜到計策來源,拍拍杜青峰示意他看向唐婉,笑道:“沒準真是見色獻策。”

“來,人人都道衛家玉郎智計無雙,謀無遺策,看看這安民策。”陸務觀半點不謙虛,拿著冊子遞給他,又握著唐婉的手,讓她再講一次。

唐婉落落大方地說著自己的計策,便是尚有思慮不詳之處,繼續學習完善便是,得到了陸務觀的支持和肯定,足以讓她一往無前。

衛行之翻著冊子,聽著唐婉的敘述,不禁感歎。

他知陸務觀待唐婉愛重,也知他會向唐婉細講計策朝堂,講自己的誌向展望,其實自己並不認同,女子所學是針線女德,又如何與男子所學的六藝經傳相比?

如今,唐婉拿出安民計,雖還有改進的地方,但也大體成形,倒是自己之前想法狹隘了。

善針線的女子會“妙手生花”,善算數的女子會“精打細算”,女子也各有所長,都有光彩,不比誰差。

衛行之又看一眼陸務觀和唐婉,一個娓娓而談,一個含笑注視。

或許,所謂夫妻,是平等,理解,相互支持。

眾人圍繞安民策細細討論,開闊思路,足以落地實行的計策便一項項具體化,冊子不斷增厚,直至許久才停下。

杜青峰意猶未盡,又拿出地形圖擺於桌上,兩眼放光道:“來,請了村長來,我們繼續!”

王信厚站起,隻說:“我去請村長。”,便邁步出去。

衛行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自舒真阿姊走後,信厚兄便沉默了許多。”

這話一出,氣氛便開始沉抑,舒真阿姊是杜大將軍麾下將領的遺孤,七歲便養在將軍府,那年杜青峰才兩歲,他們之中最大的王信厚也不過四歲,都得叫一聲阿姊。

在他們還泥裏打滾時,舒真阿姊就拿著兵法鑽研,在他們還互相打架時,舒真阿姊已成為南盛朝第一位女將軍。

隆興北伐,讓金國發現南盛不能任意欺辱。

隆興和約,讓南盛從上交歲銀二十五萬兩,絹二十五萬匹,到歲銀二十萬兩,絹二十萬匹。

可是,舒真阿姊也永遠留在了那個戰場。

杜青峰抬手揉揉額角,嘶啞了聲音道:“自舒真阿姊走後,我家杜大將軍也老了許多,很多人都很想她。”

“那時舒真阿姊和信厚兄似乎……”

就在此時,老村長與山子到了,眾人停下未說完的話,收斂情緒,請他們坐下。

老村長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慢悠悠坐下,山子卻衝到唐婉身邊,劈手搶過她手裏把玩的藤條,還是陸務觀眼疾手快地護著,才沒讓藤條打到唐婉。

“你做什麼?”陸務觀擋在唐婉身前,氣急質問。

“她憑什麼亂碰我家的東西!”山子握緊藤條,不服氣地怒視陸務觀。

爭吵間,就要動起手腳。

眾人忙上前攔。

“山子!”老村長一巴掌呼在山子的後腦勺,打得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村長!這是……”山子不服氣,還要說,老村長毫不猶豫地又呼了一巴掌,成功讓他閉嘴。

“噗!咳,我很抱歉,隻是這根藤條做得精細,才拿著把玩。”唐婉看著山子在村長的兩巴掌威壓下,氣紅了臉,也閉緊了嘴,忍不住笑出聲,又趕緊憋回去,好好解釋。

山子礙於老村長就在身旁,什麼也不敢說,又實在不服氣,隻能摸著自己的後腦勺,低不可聞地:“叱!”

之後還怕村長聽見,山子心虛地後退兩步。

鬧成這樣,眾人也不再議事,便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