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南城,格外的濕冷,空氣之中似乎藏著刀片,令聚集在阮家大院中的眾人攏了攏厚實的外套。
陣陣北風,萬物蕭瑟。
院子裏掛滿了喪幡,白布條子在風的捉弄下發出“嘩嘩”的哀鳴。
“都說這阮宏是個隻會養豬的粗人,卻不想機緣巧合下發展出這麼大的阮式產業,嘖嘖,運氣太好,必會折壽。”
“嗬,何止折壽,他老婆也早在幾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喏,隻留下這個剛成年的嬌女。”
隨著談話,院外眾人的目光聚焦在老屋內跪在水晶棺前的女孩。
她背影窈窕,黑發黑裙,身形消瘦,卻脊背筆直。
阮宏出事那天,是她高中畢業典禮,她在電話裏撒嬌,請他一定要來參加。
如果,如果知道他會因此……
她一定一定會求他不要開車,不要著急,更不要冒雨駛過那條彎曲的山路。
身後的議論還在繼續。
“嘖,看看她,世上唯一的親人去世了,一滴眼淚也沒有。”
“說不定心裏多開心呢,畢竟那是阮宏的遺產啊,南城首富啊,何曾聽說過太子登基掉眼淚的。”
“噓,小聲點,有人來了。”
阮蓄起身,轉頭,院中說話的那群人瑟縮了一下。
女孩蒙著半張臉,依舊可以看出慘白的臉,紅腫的眼,憔悴的神態。
她的目光卻刺一樣地向他們閃了閃,院中眾人不自覺地垂下腦袋,躲避著,透著股心虛。
院外再次響起車子駛離的聲音,風塵仆仆的少年推開厚重的木門而來,幹淨利落的寸頭,洗到發白的棉服,起球的毛衣,沾滿黃泥的解放鞋。
如果不是相貌太過清絕,隻怕會是以為哪裏來的農民工。
少年快步跑到阮蓄麵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跪在阮宏的棺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額頭與地板相撞,發出響亮而沉悶的“砰”、“砰”、“砰”。
這聲音聽得院內院外的人心驚。
沒有人能從他冷峻的臉上猜測出他心裏在想什麼。
阮蓄淚水決堤,埋頭撲在他的懷裏,夾著抽泣聲,聲音破碎:“林覺……我以後……沒有爸爸了。”
少年僵硬著胸膛,看著她淩亂的黑發,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
哀樂響起,她聽到他說:“還有我,別怕。”
——
阮蓄醒來時,枕頭已經被眼淚洇濕。
一看時間,居然才五點四十三。她今天難得清閑,沒想到反而醒的更早。
手機裏有著幾條淩晨發來的消息,她翻閱之後,給葉見青打去電話。
“青姐,你發過來的幾個劇本我都看過了,除了趙導的,還有一位青年導演的,比較有想法,可以接觸接觸。”
葉見青剛躺下沒兩小時,人迷糊著,就聽拚命三娘·蓄一股腦兒地交代工作。
她歎了口氣,哀怨地說道:“小蓄兒,咱都三金影後了,能不能擺爛一陣子?”
阮蓄輕輕一笑,插著耳機,指尖繼續在屏幕上滑動,說道:“王禮安的新劇,女主角定了嗎?”
“沒,還在接觸中,他對你意向不大,嫌你沒戀愛經驗。”葉見青像是忽然想起什麼笑話來似的,倏然一笑,說道:“他倒是放出話,你要是能談場戀愛,他就直接定下你了。”
阮蓄指尖一滯,沉思一會兒,說道:“那就幫我接檔戀綜吧,就當放假了。”
“???”
葉見青還沒來得及問什麼,阮蓄已經掛斷了電話。
這是那個不拍偶像劇、拒絕吻戲的阮蓄說出來的話嗎?
她能為了王禮安的劇接戀綜?
不是,咱就算圈內無依無靠,也不用這麼常年無休吧!
娛樂圈勞模,名副其實。
掛斷電話後,阮蓄的視線停留在一條財經新聞上,內容太多,她沒仔細看,但是配圖上的那個男人,卻俊朗得耀眼。
她忍不住點開大圖,指尖沿著他臉部的輪廓描摹,神色動容。
卻在看到他照片上那清冷的眼眸時,指尖一縮,快速息屏。
他那雙眸子仿佛能洞穿她的一切小心思似的,缺了溫柔的偽裝,她竟不自覺地怕了他。
饒是如此,也還是想他。
很想,很想。
——
阮蓄沒想到葉見青的效率這麼快。
新昌記中,裝飾古色古香,空氣中透著股禪香,價值不菲的擺設和名家大師的設計相得益彰。
正是飯點,身著旗袍長褂的服務員們端著青瓷陶碗在昏暗的過道穿梭繁忙。
氣質清絕的阮蓄於這兒如此突兀,過往的人們忍不住為她駐足,小聲窸窣。
黑發明眸,淡妝清麗,完美的身材比例在煙粉色的束腰連衣裙中完美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