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燕的身形晃了晃,像是破碎的瓷瓶正一片一片地往下墜。
還是雲想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整個人提起來,又拽到沙發邊。
雲想吸了吸鼻子,鬆開手,胡燕虛弱地倒在沙發上,麵色煞白,嘴唇還在不停地哆嗦,低聲地喃喃著什麼。
但雲想已經不在乎了。
她把自己的書包放到陽台的書桌上,又爬上床,從桌子裏掏出一個破舊的小本子。
她拿著本子走到客廳,把本子翻開,一頁一頁地給胡燕看:
“這是十幾年來你花在我身上的錢,自從爸爸死後,我就一直記著。”
“總共是56729元,大概和你上個月買的金項鏈是一樣的價錢,你放心,我以後一定十倍還給您,感謝您的養育之恩。”
“還有,房租我沒算,畢竟這是我爸爸的房子,我覺得我還是能住的。”
“至於爸爸的賠償款,那些錢我也不會和你爭,因為我根本沒臉拿那些錢去揮霍!”
“你瘋了!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
胡燕掙紮著爬起來用力打雲想,她頭發淩亂,目眥欲裂,又氣又惱,既後悔和雲想撕破臉,又無比憎恨揭穿一切的雲想。
雲想不耐地推開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這就是你要我說的,滿意了嗎?”
胡燕氣得心肝肺都在疼,女孩冷漠無情的聲音像是針一樣一下一下地紮著她的腦袋,疼痛無比。
她眼珠子漲紅,死死地瞪著雲想。
雲想看她的目光卻是冷漠至極,沒有絲毫親人間的溫情。
胡燕忽地又哭了,滿臉都流淌著神經質的淚水,她軟了聲音,哭訴著:“想想,媽媽隻有你了,媽媽愛你的,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愛你……”
她想要去抱雲想,雲想卻往後挪,躲開了她。
女孩很堅決地搖搖頭:“不是的,你不是不懂,你就是完全不愛,你隻愛你自己。”
如果是以前,雲想興許還會心軟,信了胡燕的謊話。
但是在真正被愛過後,被堅定又熱烈的愛過後,她怎麼會不明白真正的愛是什麼模樣?
那應該是是溫暖陽光的,是熱烈勇敢的,是尊重克製的,是偉大細微的,是讓人想要成為更好的,是隻要一靠近就忍不住落淚的,
而絕對不是這種綁架般、自私自利的、隻有索取的樣子。
“啊——!”
胡燕抱住頭,痛苦地尖叫起來,猛地推開雲想,衝向衛生間。
嘔吐聲從衛生間傳了出來。
她的頭太痛了,胃裏也痙攣著,身上沒一處是不痛的。
雲想平靜地看著她,閉了閉眼,懸在長睫上的淚珠滑過臉頰。
站了一會,衛生間的嘔吐聲和衝水聲還沒停。
雲想呼了一口氣,蹲下身翻了翻電視機旁的櫃子。
家裏的止疼藥沒有了。
怪不得。
胡燕今天沒去打牌,大概就是因為偏頭痛犯了。
偏頭痛是慢性神經血管性疾病,因為母係遺傳,雲想也有,自然知道現在的胡燕有多痛。
這病目前根治不了,犯病除了硬捱外就隻能吃止疼藥。
雲想看了一眼掛在牆壁上的鍾,九點了,樓下的藥店已經關門了。
很多東西都晚了。
她站起身來,抹去眼角的淚,撿起被胡燕扔在地上的小本子,合起來,慢慢走回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