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漾問厲聿凜,他戰友犧牲的時候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其實厲聿凜不止失去過一位戰友,他從事消防職業已經十年左右,已經失去了五位戰友。
還有一部分因為受傷不能再從事消防這個職業而轉業去做了別的工作。
他失去的五位戰友裏,其中之一就是他曾經的隊長,陸放。
厲聿凜也隻跟許星漾提過陸放的犧牲。
所以他想,她問的應該是,他在陸放犧牲後,是怎麼熬過來的。
厲聿凜並沒有立刻回答許星漾。
他的腦子裏湧起了很多記憶碎片,每一塊碎片都跟陸放有關。
和陸放相處的點點滴滴,厲聿凜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晰,每一幀每一幕,全都恍如在昨日才發生。
兩個人都不說話,房間裏一時極為安靜。
片刻後,厲聿凜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氣,開口回答許星漾:“我和你不太一樣,我沒時間傷心,我當時是副隊,隊長犧牲後,消防隊就由我接管了。”
“警情每天都有,我隻能帶著隊員繼續在這條路上往前走,隻是我們都知道,每當有一位戰友犧牲,我們身上背負的擔子就會更重一些。”
厲聿凜的目光變得悠遠,他回憶起陸放犧牲不久時隊裏的狀況,大家都對陸放避而不談,每天埋頭苦訓,有警情就迅速出警,回來後繼續訓練。
他們除了吃飯睡覺,就在訓練和救援。
完全沒有時間悲傷。
而那些情緒,也漸漸地通過他們揮灑出來的汗液蒸發掉了。
“等到後來再想起他來,隻覺得苦,無盡的苦。”厲聿凜的話語很低沉,也很平緩。
厲聿凜說到這裏時,又長長地吐了口氣,才繼續往下講:“說來遺憾,陸放那年本該會和他女朋友訂婚的,但沒來得及,他就……”
許星漾聽著他的話,眼淚已經沾濕了臉頰。
她哽咽著說:“晴晴本來是想跟我和霏霏一起來這裏的,但是她……她……”
她抽噎著,喘氣都不順暢,話也隻能斷斷續續地說出口:“她連……連大學都沒能……畢業。”
“病情發展的太快了……”許星漾哭得越來越凶,“我眼睜睜地看著她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她不斷地說夢話,然後陷入昏迷,再也醒不過來。”
“我從來……從來沒想過,嗚……”許星漾像一隻受了傷的小獸,哭的上不來氣,說話變得磕磕絆絆的,“她會突然,這麼突然的離開……”
“我以為我們,我們能陪彼此很久很久。”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對我最重要的人,之一。”
這些話,許星漾從來沒有跟任何人傾吐過,哪怕是和她有著相同痛苦的蔣霏霏。
但是,她跟厲聿凜說了。
隻對他說了。
厲聿凜伸手給許星漾擦眼淚,但是怎麼都擦不完。
“許星漾,”他心疼地低聲喚她,耐心又溫柔地告訴她:“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就永遠離開,死亡這件事,誰都說不準,大家當然都想長壽,想平平安安,可是我們沒有能力去把控疾病和意外,所以能做的,就是好好地過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