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父工作的特殊性讓他鮮有閑暇顧及家庭,漸漸的,以前其樂融融的親子生活成了奢望。
小飛揚常常很長時間看不到爸爸,媽媽也變得鬱鬱寡歡。他們開始爭吵不休,後來卻沉默寡言。
那時候的他還以為爸爸媽媽關係緩和了,可時間越長,他就越明白,成年人的處理方式跟孩子是不一樣的。
那一天,還未滿八歲的程飛揚如往常一樣在教室裏上著課,叔叔滿臉憂懼,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將他帶走。
他在車上不停地詢問發生了什麼事,要去什麼地方,可叔叔都含糊其辭地搪塞他。
直到,他們來到了醫院。
那是小小的他從沒見過的母親的樣子,渾身插滿管子,白色連衣裙被染成紅色,幹涸的血液逐漸變黑。
母親的臉色慘白如紙,氣若遊絲。他驚慌地搖晃著母親的手臂,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口中一遍一遍喊著媽媽。
可她隻無力地看著他笑了一下,便再也聽不到了。
那天,他的世界轟然倒塌。車禍帶走了最愛他的媽媽。
那一天,父親沒有出現。
三天後的葬禮,程父剛剛結束一場任務,連滾帶爬地趕回來,跪在程母的遺體麵前,泣不成聲。
後來的小飛揚才知道,他的父親拯救了好多人,還負了傷。可他卻再也無法原諒。
幾個月以後,程父因立了功再次升遷,事業輝煌。他們父子之間的鴻溝也隨之加大加深,再也無法填平。
八歲的程飛揚自己度過了生日,自此以後開始做自己的大人。他執拗的個性任誰都無法勸動,小小的他,開始學著自己照顧自己。
他不見父親,不接受他的關心,也不要他的錢。拒絕,排斥父親的一切。
母親是外公的獨女,他也成了外公的唯一血脈,老人需要陪伴,公司需要接手,但他卻拒絕去海市。
因為這裏有他童年最美好的記憶,還有母親生活的殘影。
匆匆歲月,悠悠流年。十年光景,男孩兒變成了男子漢。她的少年,驕傲又孤寂,自由卻痛苦。
喜影淚流滿麵,近乎嗚咽著說:“他一直一個人生活嗎?”
張朝心疼地擦掉她眼淚,卻在一個點頭以後,她哭的更凶。
他長歎一口氣,道出目的:“小影,知道哥今天為什麼讓你來了嗎?”
喜影抬起淚眼,唇瓣顫栗:“難道今天就是……”
“嗯,”張朝沉重應聲,“今天就是他母親的忌日。”
*
盛夏的傍晚,熱的讓人頭痛,喜影竭力奔跑,奔向她的少年。
晚風和雲霞為街景裏穿梭的少女打下絢麗的背景板,她從見他的第一麵開始回想。
他的衣角在微風中飄揚,他的笑容在日光下綻放。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灑脫隨性而為,他自由狂妄囂張。
喜影想到他在籃球場上肆意揮灑的汗水,也想到上次一起淋過的磅礴大雨。她的少年,風雨裏像個大人,陽光下像個孩子。
*
飛奔到目的地,喜影氣喘籲籲,汗流浹背。金烏西墜,晚霞在灰藍的天幕中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清幽的環境裏,草木葳蕤,蟬聲嘶鳴。
程飛揚的家坐落在岩城最繁華的地方,背靠臨嘉湖,一個鬧中取靜的別墅區。
張朝給了她一張門禁卡,她腳步堅定,慢慢走向他家裏。找到準確位置後,她看著他的家,心跳卻紊亂了。
恰如近鄉情怯,她緊張到難以平靜。半晌,她鼓起勇氣,按響了門鈴。
一分鍾的等待時間如此漫長,她的耳裏終於傳來開門的聲音。
女孩兒滿臉通紅,一雙鹿眼黑白分明,直直地撞進了他疲憊不堪的眼眸裏。
他音色懶倦,有點啞:“喜影?”
他覺得恍惚,不真實,像幻覺。於是再次確認:“你怎麼會來?”
喜影咽了咽口水,盡力安撫耳膜中鼓噪的心跳聲。選擇對感覺坦白:“你沒來學校,我想見你。”
程飛揚看到她手裏的門禁卡,眉頭跳了下。那是他給張朝的門禁卡,是打開他內心世界的密碼。
兩人門裏門外,兩兩相望。
“進來。”幾秒後,他側了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