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電了!周霓立刻就反應過來。
她一開始以為是跳閘,便打開手機手電筒,摸索著往門口走去。
可是外頭的總電閘一切正常,停電不是跳閘的原因。
因為雨天停電的緣故,原本已經歇息的宿舍裏裏外外一下子就鬧騰起來,後來才弄清楚,是這一整個片區都停電了。
虞念去宿管阿姨那裏問了情況回來,正要安撫大家先關好門窗睡下,沒想到卻看見周霓已經換了衣服,匆匆拿了把雨傘就要出門。
她大驚失色,連忙問,“你要去哪兒?”
周霓卻顧不上停留,夾著雨傘衝了出去,邊往外跑邊應了聲,
“我去找江昀承!”
外頭茫茫雨幕連成一片,仿佛被人捅破了天穹一般,雨水不住地往下倒。
周霓撐著傘也無濟於事。很快渾身就全濕透。
她索性不打傘了,直接冒著雨狂奔。
好在江昀承的公寓不算遠,她氣喘籲籲地奔跑進了電梯,一邊抬手抹了一把雨水,一邊緊張地盯著電梯不斷跳動數字的麵板。
江昀承不是單純的怕黑。
他是怕這樣的雨夜。
周霓心髒狂跳,沒有一刻猶如現在這般不安。
她不知道江昀承一個人在家裏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一路懸著的那顆心這會兒似乎已經跳到了嗓子眼裏,讓她惴惴不安喘不上氣。
很快,電梯門打開。
周霓沒有多想就衝了出去,匆匆忙忙開了門。
屋裏幽幽暗暗,伴隨著電閃雷鳴,幽森得有些瘮人。
周霓沒顧上害怕,一進去就直奔臥室。
她以為江昀承應該是在房間,可是屋裏沒有看見人影。正要轉身去外頭找他,忽然,窗邊傳來很輕的一聲悶哼。
那聲音很低,帶著一絲難以分辨的微喘,不仔細聽便被埋沒在了雨聲裏。
周霓順著聲音垂下眼,這才看見了跪坐在地毯上的男人。
一道閃電劃破蒼穹,屋裏一瞬亮如白晝。
周霓見他掙紮著要起身,連忙跑過去扶他,卻在他抬起眸時,看清了他臉上顯得有些病態的蒼白。
和他認識這麼久,周霓知道他這是怕黑的老毛病又犯了,連忙抱住他的肩膀,將人摟到了懷裏,一邊摸摸他的頭,一邊試圖安慰道,
“別怕!我在這兒呢!”
她雖然不知道江昀承為什麼這麼怕黑,但是小時候見過他一個人在黑夜裏瑟瑟發抖的樣子,所以後來每次遇到這樣的雨夜,都會找借口跑去他家看他是不是在害怕。
女孩子的身體柔軟溫熱,帶著淡淡的香氣。江昀承眼角猩紅,艱難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呼吸沉重得像是難以自抑。
他一動不動,額頭冷汗涔涔,任由她半跪在地上抱著自己,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隻是猶如生怕被人拋下一般地,緊緊握住她細弱的手腕。
茫茫雨幕下,兩道同樣年輕的身軀互相依偎著汲取溫度。
雨下個沒完沒了,思緒也猶如漲潮的潮水一般,慢慢被淹沒進回憶裏。
江昀承的父母離婚那年,他剛剛6歲。
為了從江家源源不斷地拿到撫養費,徐夢爭走了兒子的撫養權。
然而那時候徐夢自己也才30歲出頭,正是野心勃勃的年紀,哪裏顧得上照顧一個剛上小學的孩子?於是江昀承便被送回到了海城的外婆家。
外婆年紀大,有時也照顧不周。有一回暴雨天氣,老人家在外頭滑了一跤被人送進醫院。
好心的鄰居通知了徐夢,徐夢會議中被打斷,不耐地打電話讓人趕去醫院照顧老人。等一切安排好,卻唯獨忘記了,家裏還有她不到8歲的兒子。
那天的雨和今天的比起,有過之而無不及。天穹仿佛被人撕破,雨水傾盆倒向了人間。
閃電和驚雷仿佛就在頭頂炸裂。
江昀承一個人在客廳裏等了好久,一直等到停了電,也沒等到外婆回來。
寂寥無人的家裏,夜晚的幽暗便顯得格外駭人。
父母離婚時那種被拋棄的強烈衝擊再次湧起。江昀承忽然覺得渾身都冷,血液仿佛都被凝固住,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