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從寒一直知道,自己無法幹涉大人的決定。無論是母親住院與否,父親與自己親近與否,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主見,她不可能永遠順意。
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早。
直到江致把紙遞到麵前,讓她擦擦,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在哭什麼呢?埋怨命運不公,還是埋怨母親,不願給她留下一個美好的幻想和希冀?
她明知道,最近幾次的化療效果都不好,韋連秀總是強顏歡笑,對她說不疼,但管從寒能感受到那張平和的麵容下,翻湧著怎樣的波濤。
她在病房的玻璃窗前偷偷看過的,韋連秀疼得咬牙切齒,唇瓣蒼白,血色盡失。
她多希望承受病痛的人是自己。
理智告訴她或許該理解母親的做法,可以打個電話關心,或是默默接受,回家時還有媽媽在等自己。
可她不敢按下鍵盤,生怕自己在“嘟”聲過後,脫口而出的是指責。
她不能這樣。
眼看著管從寒接過手帕紙卻沒有下一步動作,江致的心髒仿佛被飛蟲蟄了一口。
他出現在這裏,是怕管從寒自己一個人在車上不安全,向老潘申請了去照看她,老潘爽快同意了。
或許是昏了頭,或許是被憐憫心支配了所有行為能力,江致說出了讓自己都嚇一跳的話。
“要抱一下嗎?”
她的反應還是很慢很慢,像程序錯誤的機器人,頭僵硬、遲鈍地抬起來,眼睛不知透著淚水在看哪裏。
“是你啊。”
歎氣般的低喃落下,江致被一個冰冷的懷抱罩住。
明明他才是張開雙臂的那個人,卻不知道為何,管從寒身上的冷氣彌漫在車廂的每一處,把他整個人都凍住了。
顧不上小鹿亂撞,他得動起來,得讓麵前仿佛置身寒冬的少女回到春天。
手掌蜷縮又張開,生怕一舉一動有哪裏冒犯到她。
“別哭。”
作文能寫出50分高分的感性大腦,居然組織不出一個詞語來表達安慰,隻能愚笨地發出請求。
“管從寒,別哭。”
手掌最終沒敢落在她消瘦的後背,他輕撫過那黑得發青的秀發頂端,試圖用手心的熱氣,化解冰山造成的嚴寒。
她調節情緒的能力比自己想象中要強,吸了幾下鼻子,撐著從他懷裏離開,背過身子擤鼻涕。
“不準說出去!”鼻音重得不行,還狠戾地發布指令。
江致想說半點威脅也沒有。
對上管從寒,他聰明的腦子總是顯得不夠用,被她捉弄、被她取笑,但現在不是反擊的時刻。
江致把手貼在自己的胸口處,信誓旦旦地許下諾言:“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