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股迅猛如熱浪般的力量,迎麵朝沈茗夏襲了過來,以磅礴之力掀翻她眼角的淚水,侵亂她滿頭的青絲。
她甚至來不及怔愕,隻能被迫偏過頭去,撐開手掌擋住一陣刺眼的強光之後,她方才透過指縫看清——她的身前,此刻正齊齊的排列著,無數根細小而繁多的銀色儀管,尖利的口端分毫不差的對準著她的臉,像一個個嚴陣以待的士兵,隻需將軍一聲命令,就會士氣如虹的朝她發起進攻。
沈茗夏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想必剛才那股強大的力量,便就是這些銀色的管道在快速往前衝擊時產生的。
沈茗夏愣愣的瞪大了眼睛,這些儀管,她怎麼看都覺得,十分像是……她曾經在現實空間裏見到過的,連接程梓陽的大腦和顯像儀器的那些銀色的儀管,莫非……
沈茗夏心中一震,立刻又驚又疑的望向未來的她,然而,她剛想張嘴說些什麼,眼前那根根銀管卻竟是突然像“活”了一樣,滑溜而順暢的遊了起來,如一隻隻精巧靈活的觸手,準確無誤的朝她延神而來。
她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和躲避的機會,就被那些靈巧的過分的儀管,束縛住了脖頸和上半身,而後,瞬間被吊至了空中。
滑膩而冰冷的儀管,緊箍在身上和脖子上,立刻奪走了沈茗夏胸腔以及口鼻內的全部氧氣,令沈茗夏的臉一瞬間漲紅到了極致。
她昏昏沉沉的還在想,原來,未來的她控製她的辦法竟然就是……那些銀色的儀管!它們不僅能將她從程梓陽的大腦裏顯象出來,竟還能被從外麵延伸到了這裏來控製她!
“呃……”沈茗夏難受的哼出聲來,那些銀管仍然在不斷的收緊,仿佛要直接索走她的命。
沈茗夏被折磨的大汗淋漓,窒息的感覺往往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恐懼,她不由自主地掙紮起來,低吼著發出困獸一樣的叫聲。
“我從不信命,在這個世界上,我隻信一個人。”
未來的她的聲音,像來自地獄的喪鍾,沉沉敲響的在沈茗夏的耳邊,令她混沌的大腦突然恢複了半刻的清醒。
她迷離著雙眼,努力看向未來的她,然而,她在未來的她的眼底所能收獲到的,除了冰冷和絕情,依舊毫無一物。
沈茗夏又費力的朝程梓陽望去,其實……她還沒有好好的和他告過別,還沒有正式的跟他說過一句完整的告別之語呢……
不過,也罷。
隻要他心中明白,她是那樣的不惜一切的愛著他就好。
未來的她說的對,她們不該信命,她們該堅定的相信,程梓陽絕不會忍心,任沈茗夏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他一定會想盡辦法,來陪伴她的。
一定會的。
沈茗夏終於觸碰到了程梓陽的眼睛,她看到他正從黑暗中抬起頭來,眼睛裏充滿了濃濃的不舍和驚恐。
她輕輕的笑了笑,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再見了,程梓陽。
這回,是真的再見了。
不管你會不會忘記我,我在將死的這一刻,卻是滿眼都是你。
光在眼簾合閉的那瞬間驟然消失,跟著一起陷入黑暗的,還有死一般的寂靜。
沈茗夏的心髒劇烈的疼著,她無法不疼,強迫自己割舍摯愛的感受,是比水深火熱的煎熬還要折磨人的。
不過好在,這種折磨很快就會消失,她很快,就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包括她的痛,當然了,還有她那難以甘心,卻終究無法繼續延續下去的愛。
沈茗夏感覺自己等待了很久,很久,然而,那漫無邊際的黑暗卻似乎一點都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她感覺到她的呼吸仍然沒有消失,她的心跳,也還一直存在……
所以,她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副令她萬分觸不及防,且觸目驚心的畫麵——一張蒼白到極致的小臉,寫滿著撕裂的痛苦,好像承受了什麼難以忍受的重創一樣。這張臉她非常的熟悉,正是沈珈仁的臉。
沈茗難以置信的看著從沈珈仁胸口的前方戳出來的,像是血手一般的爪牙,看著暴露著沈珈仁胸前的巨大窟窿,以及像是涓涓水流一樣流下來的鮮血,她隔了好久,才發出了一道極其嘶啞難聽的聲音,“沈珈仁……”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沈珈仁艱難的闔動著唇瓣,發出微弱如蚊呐般的聲音,“這麼些年,一直很想對你說這三個字……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懦弱的回避,我會勇敢的跟大人承認錯誤……姐,你快走……不要放棄……要活著!”
話落,沈茗夏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沈珈仁就在她的眼前,如飛塵一般,頃刻間化為虛無——
世界死一般的寂靜了好久,直到一聲撕裂般的痛叫傳出。
“沈珈仁……沈珈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