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的時候,越開施焰青的大腦就越沉靜。
景山是私密性很高的富人區,施焰青走之前同段否一起住在那兒。
確實很久,三年。她三年沒去過了,開往小區的路都有些生疏了。
段否在後座半闔著眼睛假寐,她偶爾會抬眼透過後視鏡去窺探那張臉。
停下等紅燈的時候,施焰青突然想到段否的那句:“我發過更嚴重的瘋,不是嗎?”
她瑩白的指與黑色方向盤驟然成了鮮明對比,攥緊的指節令對比更深刻。
他記得。
施焰青感覺被無形的手捂住口鼻,呼吸困難。
此時,段否睜開眼,“綠燈亮了,焰青。”
她如獲救,踩下油門。
抵達景山時,施焰青將他攙進別墅,熟練地回到房間——擺設與三年前一模一樣。
為防段否次日宿醉,她去廚房做醒酒湯。
端上來時,段否人已經不在臥室,通往陽台的門半開著。
施焰青走近,發現他坐在竹編的藤椅上看月亮。
她開口叫人:“舅舅。”
幾乎與從前一模一樣。
——
大約是四年前,段否在夜裏醉了酒,倒在客廳的沙發裏。
施焰青那天剛從劇團回來不久,還沒睡下。聽見動靜時,出於關心,將他攙回房,在深夜起床替他煮醒酒湯。回來時,他也是坐在藤椅上吹晚風。
那時是春天,風好像比秋風更涼。
她剛開口,就被一雙手攔住腰,丟進柔軟的懶人沙發裏,而手的主人也很快湊上來。
段否的體型足以完全把她罩住,她完完全全地被困在陰影裏,一雙眼睛澄澈又懵懂,右眼尾有一顆紅痣格外的妖冶。
段否的拇指按上她眼尾的痣,她清亮的聲線微顫:“舅舅?”
當時施焰青想,他身上的酒氣好濃,糅雜著木質的香氣,把她也熏醉了。
她不知道段否怎麼了,隻知道此時的氣氛很不對勁。
“有人說,你喜歡我。”
她聽見一聲很輕的笑,炸在她的耳畔,變成利刃。
遮羞布被直白地揭開,施焰青霎時抬眼與段否四目相對,他的眼仍然是醉的,她沒辦法看清他是怎麼想的。
那你呢,小舅舅,你喜歡我嗎?
施焰青的疑慮盤旋在心中很久,沒有脫口。她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小舅舅,你喝醉了。”
段否好像找到了有趣的反應,低頭吻在她眼尾。
這是什麼?是他醉倒不小心碰到了,又或許是酒精在驅使他行動?
施焰青不知道了。
她一雙黛眉緊蹙,下意識去推身上這個醉鬼,卻被牢牢地攥住腕骨。段否擠進她雙腿間,任她怎麼掙紮都動彈不得。
下一秒,做了出格舉動的人反倒又操起了說教的麵孔。
“你不該對我有這種感情。”
施焰青的動作頓止,定定看著他。
也許是月光太冷了,她此刻的情緒變成一種燒得很旺的怒氣、迷茫,很快轉變成眼中流轉的氤氳,變成口中吐出的倔強詰問。
“我們不該有情嗎?小舅舅。”
凝練的月,淒切的風,把他們的對峙映照成一出悖逆的劇目。
段否闔上眼,仿佛幾年前聖誕的那場大火又在兩人之間複燃。燒空所有景象,露出一座刻著段燼雪名字的碑石。
他們怎麼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