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李商隱《錦瑟》
……我是戀情未露人已知的分割線……
宇從夢中醒來,猶覺得自己還睡著。
難道真的應了那句話說的,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抑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是暗示嗎?是神諭嗎?那女孩兒說過,命定的六人中,已經召喚而來的兩人也曾遭遇過類似的情形……
沉浸在幾乎快要淹沒自己的巨大喜悅之中,宇的腦海中反反複複回想著方才的夢境。
那是白皚皚的一片天茫水闊,空氣中飄拂著迷離的薄霧,氤氳蒙蒙,宇站在霧氣之中,渾渾噩噩不知歸途。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緩慢地,一字一頓地說道,“去金之國,迎接本該屬於你的命運吧……”
“去吧……”
隨著那聲音漸漸消散於天地之間,另一段記憶逐漸自宇的腦海之中浮現……
是那個一笑起來就眉眼彎彎的女孩兒,是那個身負著“天之神女”的艱難使命的女孩兒,是那個隻要存在著,就會讓四周暖意彌漫的女孩兒……
是他午夜夢回時分,思念的根源……
她說過的話,“詩言誌,歌詠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被他用小楷工工整整地謄抄了,裝裱起來,掛在書房的牆壁之上。
她對於樂曲的理解,“音樂是雅俗共賞的事物,直觀的感受最重要。”每一日都要在他的腦海中回想一遍。
細細思索,自己的心,是什麼時候淪陷的呢?
是在她聽聞自己可能不是守護者時,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失望神態的時候?
是在她說“方才聽到你彈的《小桃紅》,我隻覺得很感動,非常非常的感動”的時候?
是在她對自己理解的音樂侃侃而談的時候?
似乎……已經分不清了……
宇微微苦笑著,竭力抑製住占據了自己腦海的身影。
她曾說過,“舉世混濁而我獨清,眾人皆醉而我獨醒”,那麼現在的自己,恐怕是處於一種尷尬的,“舉世皆清而我獨混,眾人皆醒而我獨醉”的情形了吧……
多少次的失落和無望,皆是來自於那近乎苛刻的六個位置。
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勾陳,騰蛇。
一次又一次地想著,不解著,為什麼不是自己?為什麼沒有自己?自卑著,怯懦著,是自己力量不夠嗎?是自己沒有資格嗎?是自己和她……沒有緣分嗎?
世間女子,姹紫嫣紅,千嬌百媚,唯獨少了那一株白蓮,率直純真,亭亭玉立,清漣濯濯,不染塵俗。
然而越是思慮,欣喜滿溢出來,竟變成了恐慌。
萬一這隻是老天爺跟他開的一個玩笑,該如何是好?萬一這僅僅是自己奢望過多,卻與神諭沒有絲毫關聯,該如何是好?就算這個夢境是真的,自己真的……夠得上守護她的資格麼?自己……可以麼?
罷,罷,罷。心已亂,再說也隻是枉然。
“去吧……”那呼喚的聲音仍舊在腦海之中盤旋。
宇低低歎了口氣。
佛說,萬法皆生,皆係緣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隻為眼光交彙的刹那。
緣起即滅,緣生已空。
青山綠水,後會有期。
去吧。守護她吧。守護她的歡笑與淚水。在這遙遠的異時空相遇,本身已經是一種緣分了,不是嗎?
本欲獨自暗相思。
自己這份暗戀的心情,是注定要深埋在心底,永遠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