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第三個小時,陸穗穗還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雙手,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明明已經死了,在末世後的第三個月,帶著一雙兒女被隊伍裏的人推出去抵擋追來的喪屍,死在喪屍嘴裏。
一雙雙腐爛青灰的手撕碎她的身體,她清晰感受到血肉是怎麼被撕開,四肢是怎麼被扯斷的。至死都在保護她的兩個寶寶就橫屍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幼小瘦弱的身體被無數喪屍踩踏得沒了人形,她卻連最後一次擁緊兩個孩子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現在,她活生生地坐在門口,身體完好無損,隻有劇烈的痛楚和撕心裂肺的絕望還殘留著,提醒她末世來臨的那三個月,並不是太過真切的夢,而是絕對發生過的事實。
呆怔良久,陸穗穗才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距離末世爆發,應該還有一年左右,她居然能重生回一年前,還帶著無比清晰的記憶?
難道連老天爺都覺得她太可憐,想再給她一次機會?
陸穗穗握緊手機,又哭又笑,跟瘋子一樣歇斯底裏地大吼,將壓抑太久的苦悶和恐懼釋放出來。過往鄰居看到她這副模樣,都害怕地逃開,免得她這“精神病”出手傷人。
末世,一個非常可怕的字眼,隻有當親身經曆才會知道,那是多恐怖的世界。
陸穗穗清楚記得,末世早有征兆,各種天災不斷襲來,暴雨,地震,海嘯,火山噴發,小島沉沒,冰川融化……
之後還出現一種病毒感染者,被人們稱為“喪屍”,那種東西沒有思想,見人就咬,隻有打爆頭顱才會“死掉”。
而比喪屍更可怕的,還是人類。陸穗穗自己就間接死於人類手中,被同伴推入喪屍群,還連累一對兒女。
天災不斷,喪屍來襲,人類社會徹底分崩離析,大小戰爭不斷,陸穗穗跟寶寶們在末世裏掙紮了三個月,最後還是慘死,屍骨成了喪屍的玩具或食物。
那樣可怕的未來,陸穗穗想想都膽寒。
但是她既然已經重生,就必然不能坐以待斃,距離末世還有整整一年,她必須振作起來,不讓悲劇重演。
陸穗穗強行打起精神,雙腿還在發軟,撐著門慢慢站起來。
她剛要回屋整理思緒,就聽樓道裏傳來一聲可愛的童音。
“賴姨,媽咪為什麼不來接我們,她還是不喜歡我們嗎?可是妙妙跟球球已經很努力地不惹媽咪生氣了,媽咪要什麼時候才會變得像妙妙愛媽咪一樣愛著妙妙?”
一聽到那天真稚嫩的聲音,陸穗穗立即捂住嘴,眼淚無聲滑落。
另一道稍微清冷些,卻依舊稚嫩的男音說:“妙妙,不許說媽咪壞話,媽咪隻是太累了,她很愛我們的,要是被媽咪知道,我們覺得她不愛我們,她一定會難過的。”
先前的女童音立即小聲說:“是妙妙錯了,妙妙不該懷疑媽咪的愛,賴賴姨也不可以告訴媽咪哦。”
短發女性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寶寶的手,爽朗大笑,“妙妙,球球說得對,你們的媽咪隻是因為要上班,特別累,沒有多少時間照顧你們,其實她比誰都愛著你們的。”
聽見三個最重要的人都還活著,陸穗穗的背死死抵著牆,無論如何都止不住哭腔。
妙妙跟球球是一對粉雕玉琢的雙胞胎姐弟,今年才三歲,又機靈又懂事,誰看見了都要真心誇一句可愛。
可作為他們的母親,陸穗穗卻對他們又愛又恨。她在二十歲的年紀,被家人送到一個陌生男人的床,春風一度後懷上這對寶寶,又為了保奶奶的命,不得已將寶寶們生下來,為此背上各種罵名,還被迫退學,挺著肚子四處找工作,過著十分艱難的日子。
這三年來,她從沒對姐弟倆有什麼好臉色,明知道不是他們的錯,卻依舊把賬算到他們身上,惡劣地認為是他們毀了她原本的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