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
“我想出海……”
“好。”
……
帶著她的少年，青歌奔赴海角。
心照不宣，誰也沒去細數剩下多少日子。迎著帶著鹹味的海風，安瀾倚靠在女子的懷裏。
如今的他消瘦到隻剩皮包骨，這點重量對於青歌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窩在她懷裏的小家夥脆弱到似乎一碰就碎。
這是一場隻有兩個人的旅行，遵循少年的意願，來到這一望無際的汪洋。
“你還在嗎？”微弱的呼吸絲絲縷縷，死神的鐮刀時刻架在少年纖細的脖頸，五感在不斷地弱化，即使是貼近著女子，安瀾也很難感受到她的存在。
“我在。”
幾息過去，周遭再次沉寂下來，望著黑幕下什麼也看不清的遠海令人茫然。
“你還在嗎？”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小心翼翼。
“我在，”青歌輕聲回應著。
不厭其煩，她總會在少年一個個相同的問話後應允一聲。
像是心血來潮，安瀾想要看看日出，他說聽說海邊的日出很美，他想和她一起看。
所以兩人就這樣像是傻子一樣，從半夜一點一直相依坐在船甲上，聽著不變的海浪拍打聲，看著眼前的一片濃鬱的黑。
“好像有點冷……”虛弱的身體沒有丁點氣力，安瀾微闔著眼，細微地調整姿勢，側著頭靠在女子的左肩。
“不怕，”青歌用一隻手拉高了覆蓋在少年身上的毯子，另一隻手則是與少年的一隻手緊緊交握著。
他的雙手無法用力，所以就由她來，由她來牽著。
“嗯，很暖和了，”牽動著麵部，努力地做出微笑的表情，安瀾想，現在的他們真的很像是走到暮年的夫妻。
他老到提不起力氣，但是她會做他的拐杖，代替他的雙手，一直在他身旁。
那真的很好啊，想想都令人不覺發笑，胸腔滿滿地。
但是不是，在他離開後，這個沒有他的世界，她依舊存在，很久以後，也會漸漸忘了自己……
時間在一點一滴地溜走，天邊開始泛著魚肚白，帶著點橘光。
“不要睡，日出要出來了，”輕輕觸碰著少年的臉側，青歌靜靜地看著他，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細致。
“唔？”安瀾撐了撐沉重的眼皮，遠處的那抹橘光照進了眼裏，帶著柔和安定。
破曉的那縷光，驅散了黑暗，攜著希望，漫步到人間。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從來不喜歡叫她雲軟，因為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安瀾說不清這種感覺，而現在意識混沌之間，卻是這麼問出口了，他想，這真是個奇怪的問題，也覺得女子不會回答。
“吾名，青歌……”
然而像是來自天邊的聲音，細碎模糊間，他似乎聽到了什麼。
【大人，您的名諱……】兩儀有些不忍，神之名，自神格烙下就不再隻是一個普通的意義，它帶著神力，更是不能輕易說出口。
更何況在異界又有空間法則的約束……
所以少年是不可能聽得到的，青歌知曉，一貫清冷的黑眸裏是兩儀看不懂的神色。
天下蒼生，萬物草木，道神無情，不救垂死，不絕離別，不生情愛。
卻不知，神若動情，那便是天下皆覆。一人傾塌，萬生隨流……
“嗯，很好聽……”那被模糊的音節，似乎讓這一刻的安瀾懂了什麼，他笑著說道。
“不要離開我……”雙眼閉合，意識沉淪間，那股獨屬於女子的氣息勾勒出一雙清冷的眼眸，破碎的話語散在風中。
最終，還是忍不住啊，說出這樣自私的話，安瀾想。
“日出……的確很美……”
“小家夥？”
“你說想看，但又不睜開眼，總是如此任性……”
“在外麵睡，容易著涼……”
懷裏的人漸漸冰涼，如何也捂不熱。
腦海裏在這一刻湧現了願主十二歲遺失的記憶。
兩座老宅隔著一個人工花園，十二歲的雲軟碰見了出逃的男孩，她將他藏了起來，可是兩天過後還是被發現了。
男孩被人強硬帶走，而雲軟在掙紮中被意外注射了其他的實驗藥劑，最後暈倒在地。醒來以後，丟失了記憶，也獲得了怪力。
“安安，對不起……”這是願主想對安瀾說的一句話，她很抱歉當初如果能救下他，或許一切都會不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