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家後,江春和便燒了熱水,好好泡了個澡。
縣牢裏滿是陰暗濕冷的氣息,讓她渾身不舒坦。
待洗漱完,擦幹頭發,天已擦黑。
江春和躺在榻上歇息,卻翻來覆去也睡不著,總覺得天悶悶的,心裏不踏實。
她盯著斜進窗沿的月光,正發著呆,屋外卻忽然傳來道破空聲。
金利之氣自沉悶的空氣中爆開,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殺意,緊接著便是隔壁張家的尖叫。
——出事了!
來不及多想,江春和趕緊裹上外裳出去,順手從門邊抄起那口最堅實的大鐵鍋。
這口鐵鍋是阿爹在時請人打造的,沉重堅硬,自從她一人住在家裏,每晚入睡前都會把鐵鍋放到屋裏。
她不會武功,就是力氣特大,這鐵鍋也算是攻守一體,防身十分好用。
推開院門,就見月光下,數十道身影纏鬥不休,刀光交錯,很快就傳出血腥味。
其中便有衒機司的人馬。
江春和盯著那些身著錦衣的身影,認出了盧僉事,卻沒發現恩公。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這一看,猛地發現與衒機司打鬥的人中,居然有兩人頗為眼熟!
那不就是之前大雨天,進店裏吃餛飩的兩名灰衣人麼!
這個發現叫她心中一驚,結合近日情形,她立刻將這些人與殺害李家人的凶手聯係起來。
這會子他們出現在家附近,該不會是特地來尋仇的吧?!
江春和一陣後怕,趕緊摸索出門,迅速跑到張嬸娘家。
張家大門先前被流箭射中,這會子大門半開,婆媳倆躲在桌肚下,張大牛則舉著家裏唯一一把斧頭,緊張地守著她們。
見門外忽然竄來一人,他們先是驚懼,待看清來人,這才又驚又喜。
“小禾!”
張嬸娘原本就擔心江春和,見她完好無損,一顆心放下不少,忙喚她過來。
“快到嬸娘這兒躲著,外頭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怪嚇人的!”
江春和應了聲,但隻蹲在桌旁,和張大牛一樣護著她倆,小聲道:“我瞧見衒機司的大人了,他們可能在捉拿殺害李家人的凶犯。”
“凶犯這麼多啊?”
張嬸娘見那麼多人,還以為是哪路匪賊打起來呢,想到李家慘案,她又一陣驚恐,“李家好端端的,怎麼會惹上這麼多凶犯?那一個個瞧著窮凶惡極,不會是山匪吧?”
“哎呦,瞧他們打的,可把前頭我種的菜,養的雞鴨都糟蹋了!”
張嬸娘又怕又心疼,一雙眼睛盯著自家好不容易養大的雞鴨蔬果,不知有多少被那刀劍砍斷砍死。
那些也都是命根子啊!
江春和不確定那些凶犯究竟什麼來路,一時沒吭聲,循著嬸娘的視線望去,那豬圈裏可還有她的小豬崽兒呢!
她也心疼,卻暫時顧不上豬崽。
後山的路被衒機司攔住,正打的激烈,前頭的路又沒什麼遮擋,如今她們幾個跑也跑不了,隻能先躲著。
衒機司人數不如那群灰衣人多,又因要捉拿活口審問,不免有些束手束腳。
灰衣人本想趁夜從後山逃走,不想卻還是被衒機司圍追堵截,似是看出對方的意圖,越發不要命起來,招招致命。
先前一支流箭驚起張家尖叫,也叫他們發現這還有住戶,當即起了捉人質的主意。
有一道灰衣身影調轉方向,往宅子襲去。
灰衣人一劍破開窗沿,凶狠的視線對上裏頭四個“待宰羔羊”。
“小禾,小禾快躲起來——”
張嬸娘婆媳控製不住的尖叫起來,極度驚懼之下,卻也還記著將江春和抓到身後護著。
可江春和卻掙脫了二人的手,不可置信地看向灰衣人高高舉起的長劍。
窗扇大開,月光映在寒光湛湛的劍上,照亮劍柄上的花紋。
圖騰!
劍柄上的圖騰,與當初殺害阿爹的凶手所用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