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但並不能阻礙儀式的進行，沒有天氣能阻止儀式。又或許，風會促進儀式，因為在這場風下，沒有誰不像一片真正的羽毛。
憑風起舞，那是師者以為最佳的飛行方式。
盡管風很大，天氣卻也十分晴朗，以至於剛登上天台時眼睛都有些睜不開。就算勉強適應，總感覺自己還說眯著眼。心中有種感覺：自己似乎很久沒有見到真正的晴朗了。
儀式後，將有人獲得飛行之能，而他人則化為其翅上之羽。
沒有人會犧牲。師者撫著長須輕道，他們會以更偉大的形式活下去。
絕對的野心，無厭的貪婪，為此執行的決心以及瘋狂，這些都是最終勝者所必須具備的因素。
在眾多學員中，可能我是唯一一個完全不符合的學員。我似乎是因為湊數才被抓來，盡管有著其他原因，但主要還是被迫的。但儀式是不可逆轉的。一旦開始，眾人的靈魂便被捆綁在一起。我早就無法脫身了。
又是一陣風，刮得陽光都有些動搖了。
高樓之上，眾人聚集。隻要從此躍下，便能檢驗自身是否有著飛行之能。能者則存，否者則化羽。
儀式早就完成了，所有人都有機會獲得飛行之能，但這不是很穩定的。固然其中最貪婪者獲得飛行之能，若儀式中又突然冒出另一更高貪婪，這飛行之能便會轉移。所以說，在高樓上舉行這儀式的最後一步，也是十分必要的。對存者而言，清理羽毛是很容易的。死者是無法與自己搶奪的。
兩種情緒支配著眾人：一是人們都想快些驗證自己的能力，二是人們想欣賞羽毛飄落的場景。而死亡，並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因為他們都有著絕對的自信，對於自己的貪婪。
終於是有人站了出來。他在躍下前，回首對眾人說了什麼。但是風太大，實在是聽不清。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好話就是了。
有些人好像聽清楚了，向那人回敬了句什麼。但大多數人都隻是十分輕蔑地瞥了眼，並未回應什麼。
在風中，躍下人仍是得意神情。但很快，一陣強風襲來將他撞向高樓的牆壁上。再彈起，再撞上。如此往複，直到地麵。
在高樓的對麵，是另一稍矮的樓。兩者的樓頂用著一些厚重的黑布相連。那些布匹很寬大，在風中繃得很緊。所以說，又有一位勇士想借此躍下。可能考慮過，獲得飛行之能後，可能因為不熟悉，導致在風中像第一位一樣，被風裹挾這撞上牆。借此，至少飛行時距離牆還算有些距離，到底是要安全些。
想明白後，他倒是很冷靜地等待風向改變到與高樓的牆麵平行後，便很安心地躍下了。臉上是萬無一失的笑容。
我很擔憂著望向他，但在風中，他卻是很自在地調整身軀，向下俯衝著。當我以為他要瀟灑地升起，將羽毛收下時，我注意到，地麵上出現了一個很小的紅點。
眾人的情緒很快便被點燃了。所有人幾乎是爭先恐後地朝那黑布擠去，在風中起舞，最後在地麵留下紅色一點。
我被瘋狂的人群擠下高樓，求生欲使我在墜落過程中抱住某物。強烈的疼痛感使我睜開了因恐懼而閉上的眼。才發現自己抱住了排水管，而手被擦掉了一層皮肉，血液順著水管而下，我的視線也隨之而下。看到那身下無比駭人的血色點組成的圖案，盡管疼痛，我確實在盡全力不讓自己鬆懈下來。
抬起頭，那些不斷躍下之人密密麻麻的，像是傾瀉而下的豆子，莫名地令人感到壓迫。當人終於少了許多時，地麵上血色圖案終於完成：那是一個巨大的羽毛。
風吹得有些令我顫抖。
盡管知道自己是在做無用功，但我還是努力地向上攀爬。作用是微乎其微的，因為力氣實在沒有多少。雖然我在安慰自己能爬上去，但潛意識卻告訴自己，若在力疲的無意識中死去，痛苦肯定是極少的。
巨畫的繪製接近尾聲，勝者似乎已經決出。最後一人王者般俯視巨畫。她的長發被風撩起，黑色長裙顯示出優雅的氣質。風很大，但疲憊與痛苦令我無意欣賞。不知怎的，我向她呼救，希望她能救我。她似乎注意到了，但隻是用憐憫的目光看著我，可那目光中，分明有著噬血的味道了。
優雅地玩弄了風，她淺笑著躍下，然而，巨畫張開了懷抱，將她納入其中。
我無言望向那血色羽毛。希望啊，活著的那份希望，也隨之而去了。
若她不是勝者，又有誰是呢？我嗎？不可能。
難道所謂儀式，都隻是一場騙局嗎？我不由己開始回憶她了。
但我確實見過師者之飛行，怎麼看也不像是虛假。
最終，或因疲憊，或因痛苦，我放開手，任風吹落。
在墜落途中，忽而憶起一件事來。
我曾經問過師者，已有飛行之能者，能否再參加儀式，以強化自身。
師者頗有些意外：不能。
風在很久以前便產生了，直到現在，仍是未止。
隻有最貪婪者……
無窮的貪婪嗬……
風止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