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了一個漫長而又真實的噩夢,從夢魘中掙紮著醒來的李西濱,隻覺得前額仿佛被誰砍了一斧頭,疼得鑽心。
努力的想回憶起車禍後的情形,李西濱這才發現,出了車禍之後的記憶,完全是一片昏黑,醒來後就在這個地方躺著了。
因為是仰躺在床上,首先看到的自然是天花板。這間房子的天花板並沒有粉刷,露著黑黑乎的預製板,在床的正上方,預製板還被敲了個小洞,裸露出來的鋼筋上掛著一台沒有開動的吊扇。這個地方很熟悉,但絕對不是醫院,李西濱心裏想著。
微微的轉動眼球,房間裏的牆倒是都用石灰粉刷過,不過可能是因為房頂有些漏雨的關係,牆靠近屋頂的部位,有些許水漬,在水漬的下麵,貼著幾張獎狀。獎狀?難道我是回家了?李西濱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在什麼地方。
運足目力看去,可不是嘛,那獎狀上寫得分明:李西濱同學:在1991-1992年度上學期期中考試中,成績優異,榮獲一等獎,特發此狀,以資鼓勵。順陽縣東黃鄉初級中學。
這是我初中三年級時候得的獎狀呀,怎麼現在還貼在牆上?最重要的是,我怎麼會回家了?記得出車禍的地點,是在中州市北的黃河大橋上,離家還有一千多裏呢,怎麼回來的?我昏迷很久了嗎,要不怎麼會被送回在鄉下的老家?記得自己出事的日期是2009年3月28日,今天幾號了?莫非是因為我這次車禍太嚴重了,醫院斷定我成了植物人,所以通知我爹媽接我回來了?李西濱迷迷糊糊的想。
“我就說讓你別太慣著他了,你看看,他剛剛學著騎車子你就讓他一個人上路,這下摔壞了吧?要是摔傻了我看你咋辦!”
“啥叫我慣著他?你收拾了半天,車子閘咋還不管用?摔傻了也是你給害的!”門外傳來壓抑的爭吵聲,李西濱聽得出來,那是爹媽正在爭執。
他們老兩口一輩子就這樣,出了事情會有的沒的互相責怪幾句,好發泄一下情緒。不過自己明明是開車撞傷的,怎麼到他們嘴裏就變成騎車子摔的了?難道說的是別人?想著想著,李西濱隻覺得自己的腦袋疼得厲害,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李國明,你來摸摸,這一針挺管用,他頭上燒退了,估計該醒了。”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再次醒來時,李西濱覺得頭上的疼痛確實輕了些,一雙柔軟冰涼的手按在自己額頭上,肯定是老媽的手掌。
“是好點了,去做點吃的,他睡了整整兩天,一會兒醒了肯定餓。”額頭上的手換成了一雙粗糙的大手,李西濱知道,這是老爹的。
“西濱,咋樣兒,好受點沒?”見李西濱的眼皮眨了幾下,接著眼睛睜了開來,坐在旁邊的李國明連忙問道。
“我好多了。”弱聲弱氣的回答了父親的問話,李西濱又勉力抬起胳膊,揉了揉眼睛。這回看清了,父親的模樣有些不同,好象比自己記憶中年輕了十幾歲,也就是三十多歲時候的樣子,再看看自己的胳膊,細細瘦瘦的,象是自己十幾歲時候,絕非自己時粗壯的胳膊。
“西濱醒了?喝點水不?”聽到兒子醒了,王玉枝也連忙跑了過來,手裏還端著一個水瓢。
難道說,我是回到十幾歲時候?李西濱仔細看看母親也年輕了十幾歲的臉,再看看牆上的獎狀,床頭那張破舊的書桌——這書桌記得自己大學畢業後就被父親劈來燒柴了,怎麼會還在這裏?而且,那獎狀為啥這麼新?跟剛剛貼上去不久似的?難道說,我真的回到了1992年,回到了我十五歲的時候?摸了摸額頭上包紮著的紗布,李西濱心想。
見李西濱點頭,王玉枝連忙跑來,輕輕將兒子從床上扶起,把瓢遞到他嘴邊,讓他就瓢喝了兩口。水不錯,正是家鄉常吃的井水,並沒有城裏自來水當中的那股漂白粉味,崖屋村的習慣一直就這樣,大家平時都隻喝涼水,一般情況下,是沒有開水可喝的。
我真的回到十幾歲時候了?半瓢涼水下肚,原本生怕自己還在夢魘當中的李西濱,感覺到自己恐怕不是在做夢了。雖然知道這麼做很傻,但李西濱還是在被窩裏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上的軟肉一把,哎喲,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