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射得極狠,翎羽盡沒,隻餘一點雪白的雉尾,展眼被泉湧出的血染成悚目的殷紅。中箭的女子跌撲在地,把哭叫著來扶的淺草手背上抓出道道血痕來:“疼……幫我……幫我把它……拔出來……”
淺草手足無措,伸手就要去拔那點血紅的翎羽。手還未觸到箭尾,便被另一隻手輕輕格住:“別動!”
淺草抬起頭來,流淚道:“公主!她,她雖然對不起你……但看在她這會兒舍身護你……你救救她,救救她吧……”
宜嘉半跪地上,輕輕半扶起浣花疼得直抖的身子,啞聲道:“別動這箭!這箭,不能拔。”
浣花忽然伸手,死命揪住宜嘉前襟:“郡主!救救我,郡主……”
宜嘉緊緊攥住浣花的手,柔聲道:“浣花,別怕,別怕,這箭,這箭……”卻終是說不下去。
浣花慢慢鬆開手,眼神忽然茫然起來:“這箭不能拔了……我,我就要死了,是不是?”她的目光自周圍哀戚的麵容上一一掃過,最後又望住宜嘉沉痛的臉:“我是要死了嗎?郡主?我……我……”她忽然哭了起來:“可是,可是我,我隻是想回家……”
四麵的臉紛紛轉開,有輕微的啜泣聲。宜嘉狠命咬住下唇,隻是緊緊握住浣花冰涼的手。浣花的眼神忽然明亮起來:“郡主,你,你不要怪我,我,我不是要對不起你……”她深吸口氣,疼的皺起眉頭:“我隻是害怕,素箋她,她就那樣被……我隻是,我隻是不想死在這裏,我想回家……”
浣花忽然睜大眼睛,緊緊抓住宜嘉的手:“郡主,我,我……”她的聲音忽然低下去,眼神一散,終於不動。
宜嘉靜默良久,伸手慢慢合上浣花的眼睛,低聲道:“放心吧,我會把你和素箋,都送回咱們的家去。”
帳前,半跌在地上的那穆丹低頭望住胸前雪亮的刀鋒:“你,真要殺我?”
沉默的刀鋒在她胸前靜止半晌,猝然回收:“看在你父王麵上,我再饒你最後一次!你最好現在就走。永遠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他轉身而去,不再回頭。
皎潔的月,忽然從沉厚的雲層中飄出。一天一地都是雪樣的銀光。萬縷的輝光在瞬間柔和了欒提宣的臉,他站定,望住迎麵而來的熟悉的身影:“你,沒事吧?”
月的清輝裏,宜嘉的臉亦蒼白如雪:“浣花死了。她是為我而死。”
欒提宣心中忽然一痛,忍不住伸手,緊緊握住了宜嘉的手:“今夜……萬幸你……”
宜嘉靜默片刻,緩緩從他手中掙開:“我出塞時,在眾人麵前發過誓,從那時起,決不讓自己再流一滴眼淚……”離的那麼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她唇上一道深深的血痕:“可是今夜,我們流的是血。”
“我保證,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沉默片刻,欒提宣目光炯炯:“從明天起,你將是這裏最尊貴的女人!我不會再讓有一絲的委屈,發生在你,和你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