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姑姐探頭探腦上樓找她,說是想應聘保姆,有個地址,怕找不到路,即使找到也怕迷路,摸不回來。

何琳心道,找工作,真想賴在這裏長住啊!管吃管喝住別墅買一搭二,還一個個淨裝大。雖不屑這大姑姐,她話裏有話嘴也挺損的,不過平時也沒怎麼得罪自己,反正沒主動得罪自己,比起她娘來,她也算好的了。再說也想探知她們的一些動靜,傳誌不理自己,每條道都堵死了。她們到底做何打算?什麼時候回老家啊?別從現在開始就準備在這裏養老了,也忒快了點,嚇也把人嚇死了。

所以何琳沒有拒絕她。

大姑姐趁機還欣賞了弟媳的臥室,讚不絕口,說這才是女人該過的日子、該享的待遇,人與人真是不能比的,心都涼到腳脖子了。

何琳心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貧富差距、城鄉差距也不是我造成的,又不是我的錯。

王傳誌被糾纏無耐才人托人臉托臉東打聽西打聽打聽到個朋友的朋友家裏需要一名看護小孩的保姆,地點是順義孫河大橋附近。何琳青霞坐公交車一直坐到五環外,然後打車到了那裏,一片姹紫嫣紅的別墅區。那家門口還拴著一隻嚇人的大狼狗,朝她們狂吠不止。打了電話,青霞就進去麵試了,何琳在外麵等她。

父母將來不是想賣掉市裏的房子到外麵來買別墅嗎?這裏真不錯,清新,整潔,幹淨,綠化率高,空氣裏飄著青草和鮮花的氣息。何琳在小區裏轉了轉,等到大姑姐出來。

青霞好激動啊,用無比驚歎的口氣先把人家家裏誇了一通,這麼說吧,何琳住的也是小別墅,但早了幾年,外觀舊,也不時髦,人家是開發商統一建的,首先外表像掛曆上的,漂亮。內裏裝修,何琳根本就沒裝,隨便在牆上貼了牆紙,人家那是正兒八經經過設計的,據說光裏麵裝修就花了五十多萬。然後又說了人家孩子,大的五歲男孩,小的半歲女孩,感歎:“人與人差的忒不是一點半點了,像俺們村裏,凡是頭胎有一男孩子的,無論如何都不要讓要老二了,要麼抓女的去帶環,要麼抓男的去結紮,一點路也不給你留!隻有頭胎是女孩的,六年後才讓生第二個。你看人家這家,有錢,不照樣兒女雙全!人比人啊,氣死人不償命!”說到這裏,青霞打住了,再沒出聲。

何琳轉頭一看,大姑姐淚流滿麵,以為她也想生二胎要個閨女,說:“也就是富人有這個特權,一般市裏平民也是隻能生一個的。再說了,生兩個也養不起啊,現在養個孩子太貴了,男孩生下來就意味著負債一百萬,女孩好點,負債五十萬。”

再轉頭,大姑姐不見了;回頭,正摟著一棵楊樹哭呢。

何琳納悶啊,走過去,“怎麼了?”

“看人家孩子在屋裏跑來跑去,虎頭虎腦的,俺想俺家虎子啊!”青霞重重歎了一口,“多半個月沒見虎子了,心裏難受,不知道他在家怎麼樣了,那個流氓爹又打他了沒有?放心不下啊!”

何琳說:“也是,孩子小,離不開媽,久了,對媽就生分了。”

二人繼續往前走。青霞還在感歎:“大人的命不一樣,孩子的命也隨大人。你看人家的孩子這麼小就接觸到汽車、電腦、鋼琴各種玩具什麼的,我家虎子,除了玩彈弓,玩泥巴,掏鳥窩,什麼好東西也沒見過,什麼也不懂,跟人家比像個傻子一樣!何琳,你生在城市,父母教授的教授,當官的當官,真是有福氣啊,你的孩子也有福氣!不像俺鄉下人,目光淺,人窮誌也短,想盡辦法飛出那窮旮旯也飛不出去。像俺娘,你真別跟她一般見識,一個老太太活了這麼一把年紀,受窮受氣吃了忒多的苦忒多的虧,也窮怕了,也老糊塗了,現在一門心思想過點好日子,想要點受兒子媳婦待見的名聲。有些事,別往心裏去,原諒她吧!”

何琳愣了一下,有些感動,沒想到大姑姐也能有這個心胸,心裏閃過一絲小小的慚愧。

回到家裏,老太太已做好晚飯,知道媳婦幫閨女忙了,也做了媳婦最愛吃的紅燒茄子,破天荒地放了少許鹽。老太太何許人也,經過大半輩子人生風雨了,光兒媳就娶倆了,當然知道婆媳如何相處,該緊時緊,該鬆時鬆,絕對收放自如。何琳對於她,太年輕太幼稚,根本不存在城鄉婆媳文化的不兼容性。

飯是好了,但不能吃,因為最重要的大人物王傳誌沒回來。王家飯桌上的規矩:當家男人沒回來,是不能開飯的;大家晚吃一會半會是餓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