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琳出差了,出差一星期。走時想,回來可以小別勝新婚了。唉,都結了一年多了,快過出白開水的味道了。

公司在青島接了個樓盤項目,她是主創人員,需要看現場,了解一下開發商的意圖,回來做平麵設計。那幾天馬不停蹄,還挺緊張的,隻有晚上可以暫時放鬆一下,欣賞這座中國北方最著名的海濱城市的德式老建築。那天晚上,吹著黃海的海風,傳誌電話到了。他們有個習慣,隻有睡前才打電話,現在還沒吃晚飯呢。

先噓寒問暖,說天氣,之後那邊說:“小豬,跟你商量個事……”

“你弟弟又要錢了?”

“沒有。”躊躇了一下,“你婆婆想來住幾天……”

眼前灰蒙蒙的,神經哪根弦斷了般,何琳大腦就一片空白了,半天才氣急敗壞地吼:“又來!你什麼意思啊?擔心我們死得慢不是!”

對方唯唯,“寶貝,我怕你生氣果然又生氣了,我也沒辦法不是,那是我媽,她非來,我能拒絕她來嗎?”

“為什麼不能拒絕?你上次是怎麼保證的!說話算不算數?”

“好了好了,小事一樁反應這麼大,不來就不來唄。好了,我先掛了。”

何琳氣死了,這個沒腦子的男人,夾板氣還沒受夠,婆媳住在一起,他能得到多大好處似的。

同事是個未婚男孩,見她激動成那樣,問明了緣由,竟然用吃驚的眼神望著她,半誇張半開玩笑地說:“琳姐,哈,我一直以為你很賢惠呢!沒有你婆婆能有你老公的今天嗎?愛屋及烏喲,這年頭,不想讓你老公有外遇就對你婆婆好點吧,隻有婆媳關係處好了,這男人才跑不了!”

何琳已不是一年前什麼都不懂的小女生了,當下冷笑一聲,“你這輩子估計得多結幾次婚吧,沒幾個人願意與男人的媽打成一片,想想你媽與你奶奶的關係再說話!”

三天後回去的路上,何琳想到最壞的情況了,就是婆婆非哭著鬧著來,應對:

一、讓她兒子給她到外麵租房子,用她兒子工資租,工資卡寧願還他了。婆媳還是不能住在一起,矛盾忒多,她能頭疼死。

二、哄老公,讓他媽最好不要來,兒子閨女又多,幹嗎一年內非得在一個兒子家折騰兩次啊!不是再過個把月又放五一假了嘛,讓她兒子回家看她去呀,誰又沒攔著。

那晚回到家,一推門,看到傳誌滿臉堆笑的眼神,心裏咯噔一下,笑成這樣,又鬧鬼了?果然一轉臉,婆婆那幹癟滿是皺紋的ju花臉夢魘般出現在麵前。先斬後奏,她當場傻掉了。

老太太謙卑和善地笑著,仰視著媳婦的臉,“累了吧,乖乖,我做飯給你吃。快去歇歇,喝杯熱茶。”

何琳腦袋空空的,心裏正脹著氣,當婆婆張著手要接她的包時,潛意識地,或心中的嫌惡作怪——竟把小包抱在懷裏動作明顯地逃避了她的手。

婆婆的手訕訕地縮回去了。傳誌在一旁把一切看在眼裏,也沒說什麼,轉身把何琳身後的拉杆箱提在自己手裏,上樓了。

何琳心裏也生出一絲罪惡感,為什麼婆婆要接小包包,她就沒順手給她?明知道她在演戲,當著兒子的麵演戲看:我對你媳婦笑臉相迎,對她那麼好,看,她都不領情。為什麼就不能配合這場大戲演一場和婆婆和睦的大局?

假,她厭惡這種做給別人看的假!

果然一到樓上,老公就把門關上了,用一種無法言表的眼神看著她,“何琳,反正人都來了,又不能把她們趕出去,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忍一忍吧。你怎麼對我都可以,求你別那麼對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