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誌下班了,先出去隨便吃點東西,然後去嶽父家看何琳,能多待一會兒就多待一會兒,她理不理他沒關係,她家人理不理他也沒關係,然後回家睡覺。他矢誌不移地貫徹這條鐵棒磨成繡花針的“打磨”路線,賴皮也好,無賴也罷,就是不放棄,隨你們罵、指責好了,每天都給發泄的機會,隻要讓露露臉不冷了氣氛就行。怎麼說呢,就當做重新追求何家的千金吧。時間長了,伸手能打笑臉人嗎?

後來,這個年輕人見進展太慢,革命曆史學得不錯,有了各個擊破的想法,比較嶽家三個人,嶽母的妹妹是死硬派,死對頭,想都甭想;嶽母比較容易受她妹妹觀點的影響,加上教授、博士這名號太響,知識淵博的女人總令人敬畏,也不好搞;還就是嶽父老何這人平易近人,不清高不傲慢不倔強,可能多年在物業公司工作的緣故吧,與人很好溝通,也講道理。

傳誌於是又加了一道路線,去嶽父公司接嶽父下班。嶽父不是有輛老捷達嘛,他就堅守副座;嶽父去菜市場了,他就自告奮勇給提著,有機會還付賬,但話不多,像保鏢似的,跟著。時間一久,老何也受不了了,這女婿每天晚上都跟屁蟲似的跟在屁股後麵也不是辦法啊!於是老何提議:周末,大家聚一聚,暢所欲言,有話都說開吧。

那天除了上學的何衝其餘人都參加了。何琳被她母親強製拖出來占了一席之位,兩邊是父母與臉色不佳的小姨。對麵的位置是傳誌。傳誌像坐在審判席上。

“說說吧,久拖也不是辦法,你們要怎麼辦?”老何的第一句話。

“我要離婚!”何琳斬釘截鐵。

“我不同意!”傳誌同樣斬釘截鐵。

嶽母說:“那你們以後就經常這樣吵吵鬧鬧,何琳不是哭哭啼啼就是鼻青臉腫地跑回來?結婚才多久啊,就有兩次了!”

“媽——”傳誌第一次這樣隆重地稱呼嶽母,以前都是叫鬱老師,“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狗能改得了吃屎?”鬱華清冷哼一聲,毫不掩飾輕蔑的眼神,“你的保證值幾個錢?你上半年的保證呢?你媽的聖旨到了又怎麼說?是你說話算數還是你娘說話算數?沒那麼大臉就別說那麼大話!按說你都沒有資格坐在這裏與我們談話,讓你娘來,讓你娘代表你與我們談!”

傳誌臉青一陣紅一陣。

老何雖覺得小姨子的話太刺激了,還是溫和地提醒了一句:“傳誌,你也二十好幾了,都有自己的家了,雖說百善孝為大,但你也太孝順得黑白不分了。”

傳誌連連點頭,“是,是,我有時是有些糊塗,我媽老了,愛嘮叨,也有些糊塗……”

“我沒覺得你娘糊塗,我隻覺得你一腦袋醬湯,你娘哪糊塗啊,比那千年狐狸精還精,一個兒子過好了,其他兒子沒過好,當然出麵均財富共產主義一下,不然心裏多難受啊!問題是你也認同你娘‘共’你‘產’的想法,你娘讓你供你弟弟讀書你二話不說就供,你弟弟沒成年啊?你弟弟沒有父母是孤兒啊?誰生養誰負責任,你生了養不起生那麼多幹嗎啊?讓別人勒緊褲腰帶給你們養兒子啊?再說你弟弟上個三流大學就不能自己貸款啊?就不能自己打點零工養活自己啊?你借給他也是無息的,他從銀行借也是無息的,為什麼覺得從你一個月幾百塊的工資裏扣二三百拖累你也比從銀行裏拿合算呢?是不是以後沒打算還呀……”

“不……不是這個意思……他工作了就還……”傳誌小聲解釋。

“問題不是還不還,他為什麼不像其他貧寒學子那樣去銀行貸款?”

傳誌下了決心,“……過了春節,讓他貸款!”

“行,再說第二個問題,你嫂子懷孕了,為什麼吃住都在你這裏?你嫂子沒男人啊?你沒出生的侄兒沒父親啊?”

這話夠難聽了。傳誌的臉又青又白,硬著頭皮解釋:“老家計劃生育緊。”

“北京不他媽更緊!你老家緊也就拆你那幾間破房子,這邊連你一輩子的飯碗都給你砸了,孰輕孰重?知道的人以為那是你嫂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你私生子!小樣的,今天你還正兒八經上班算你福大命大造化大!”

“我……已經把她們送走了……”

“第三個,你掙的那點工資,是你自己的還是你和何琳的共同財產?你們有沒有簽協議各人掙的各人花?”